2011年5月《课堂内外》的一片文章

如题所述

第1个回答  2015-08-14
  一
  很多年以后,我有一个响亮的绰号,金毒毒。金子的金,狠毒的毒。如果那些狼心狗肺的兄弟还记得,很多年以前,他们就是这么叫我的。
  作为县里最高学府-民中的扛霸子,我和我的兄弟曾经红火一时……
  二
  1998年的春天已经很深了,桃花都烂在了地里。
  烂蛇躺在47天没有洗过床单的床上不想起床,猴子一遍又一遍地数着昨晚通宵炸金花赢来的十三块九毛五,我放下手中看到273页的《侠客行》,看着蒙在被中大睡的山鸡发呆。
  我们谁也不知道,5分钟后,这样一个寻常的周末,这样一个狗不下蛋的日子,民中的格局、我们的命运就突兀地被改变了。
  当继龙妹拖着半截皮鞋,提着被打得稀烂的水瓶出现在门口的时候,我们愤怒了。不为他那么胖的身体却被人欺负,不为他作为我们的兄弟丢了脸面,只为他是我们寝室唯一一个早起的,给我们打水喝的人。
  在我们的眼里,他就是我们生命的水源。江湖有云,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而我们生命中赖以生存的水源被毁,这叫人情何以堪?
  每个人都可以变得狠毒,只要你懂得狠毒给你带来的好处。接下来的事情,据目击者称,4个穿着叉裤的男子冲到别人的寝室,用半截皮鞋,一个烂水瓶殴打一个比他们高一届的猛男,从门里打到门外 ,再从门外打到床底。
  整个过程十分拉风,但是,只有我知道,如果不是4个人一起出阵,事情不会那么顺利。打架,必须建立绝对优势,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摆平。谁不狠,谁就灭亡。
  在这个弥漫油菜花气息的春夜,猴子赢来的巨资化为了香喷喷的白酒,我们用那带霸气的手举起一杯又一杯,生平第一次理解了“兄弟”二字的重量。这一晚,我们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拜把子,喝血酒。
  在鲜血滴入酒碗的那一刻,生命的格局,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改变了。
  三
  电视里,包大人正在怒审采花贼:大胆淫贼,你为何盗了本府的QQ……
  而寝室里,众兄弟正在修理七班那个有钱的拽兮兮的凯子。
  “听说你看不惯我们?”
  “绝对没有,我哪敢啊,各位哥!”
  “谁是你哥?”照着鼻子就是一拳,血呼啦着奔出来了。
  打人需要理由吗?答案是肯定的。出来混,要讲道义,不论是你将要踩着我的脚,还是据说你看不惯我,甚至是你敢长得比我帅等。理由是必须的,这叫专业。
  有关数据统计,自我们结拜以来,打架的次数比上月同比增长了200%,各兄弟的打架水平得以显著提高,令人神奇的是,连胖胖的继龙妹都练起了一点点肱二头肌。
  随着高二(3)班五兄弟的强势崛起,民中的势力风云突变,那些传说中的刺头被我们踩在脚下,那些平时不把人放在眼里的阔少夹起尾巴做人,那些兄弟学校的帮派派专员前来取经……前前后后数十架,我们以山鸡额头缝3针、继龙妹手指关节脱臼(打人鼻子的时候用力过猛)的微小代价,换来“五枪社”赫赫威名,一时春风得意,一股欣欣向荣的气势涤荡开来。
  四
  首席财务继龙妹看着书包里收来的大把大把的饭票、水票、保护费以及情书,一脸热泪。财政收入太好了,也是一种负担。
  看着收来的银子,我突然心血来潮,做了一个无意间改变我一生的决定:把钱送给学校紧缺油印费的《紫竹园》文学社,然后准备以专辑的形式在上面发一首组诗。据悉,这是该社有史以来第一笔赞助费。
  不得不说,做抗霸的日子是非常写意的。吃饭有人孝敬餐票,打开水买东西有人排队;看见漂亮女生可以吹口哨调戏调戏;课间,带着兄弟去巡视领地,享受别人战战兢兢的目光;午休的时候,校园广播随时播放着各路小弟为我们点的歌,而下午,则可以放松一下,喝喝茶、打打桌球、玩玩街机……
  泡妞的事,是毋庸讳言的。兄弟们都有了自己的马子,她们目不斜视,她们忠贞不渝。
  而我,每天中午,都有一个穿着白裙子碎花裙棉布裙的女子来给我写作业,她的名字叫越牙,职务“学生会主席”,美丽程度“级花”,目光“堪称深情”,笑容“绝对温暖”。
  当那散发着浓浓油墨香的社刊送到我手上时,我一阵恍惚。在最显眼的位置,赫然是我的一寸免冠照和那首霸气外露的诗:
  “时间就像一把杀猪刀,青春是肥实的脖颈,而我们,就是那头逐渐长肥的,猪!”
  五
  要经历多少次血与火的搏杀,才做得今生的兄弟,要经历多少宿命的轮回,才遇得见一次爱情。
  每天午休起床的时候,广播里除了第一首必放的《同桌的你》。雷打不动的会有一首神秘的给越牙点的歌,没有署名,没有祝福。山鸡怒火中烧:“老大,居然有人敢和你抢马子。”
  点歌一元一首,爱情歌曲加收五毛。只是,出人意料的,无论我们怎么调查,始终没有揪出那个每次一元五毛的昂贵黑手。
  坦白来讲,前面那些关于越牙的描述,很多地方都是不对。
  如果你深深地爱着一个人,就会常常幻想着和她在一起的各种样子。越牙是隔壁班的,但她从来没有出现在我的教室,也没有和我说过话,更没有正眼看过我。
  对我来说,一天中最幸福的时光,不是手握巨额的钞票,也不是独霸一方,而是看着她缓缓地经过我们教室的窗口。
  我从重点班杀到最差的班,她没有看我,我每周逃课数十节,她没有看我……她是不会关注我了。那封给她写的没有称呼没有署名的情书,被藏在课桌深处。
  我不知道兄弟们的爱情,但我看到,山鸡把她心爱的人刻在手上,她用圆规一点一点的挑,挑出一个血淋淋的“娟”字……
  也许,当抗霸子也并非表面那么风光的。
  烂蛇第一次站在大阵仗的打架场上时,两腿直抖,猴子在半夜用火药熏蚊子时把手烧得像熟猪蹄,我知道越牙永远不会注意我时的绝望,同学的白眼,优生的歧视,老师的打压……
  开弓没有回头箭,飞入芦花看不见,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六
  有时我想,如果不是“花狗事件”的出现,我们的生活,也许将是另一种样子。
  花狗是学校唯一能和我们对抗的人物,因为他的哥哥是县城里出名的混混儿——锅巴。我们彼此井水不犯河水,倒也相安无事。
  只是,山鸡还是果断地把他打了,因为花狗骚扰了“娟”。作为兄弟,哪怕山鸡捅破了天,我们也会义无反顾地站在他身边。
  离对决谈判的日子还有3天,地点是当年最后一个土匪倒下的埋骨滩。各路人手已经邀齐,山雨欲来城欲摧,我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一种无法掌控的恐惧。
  是夜,无月无风,我们一行30多人来到河滩的时候,花狗和锅巴早巳到来。放眼望去,黑压压的一片,充满了压抑的杀气。
  我硬着头皮,带着山鸡在离他一米的地方对峙下来。白面无须的锅巴上前几步,阴笑一下,说: “据说是你们打了我的弟弟?”
  “不错,是我兄弟干的。”
  “下跪道歉。这件事就算了,不然,我要你们知道,有些人是你惹不起的!”
  “不可能,是你弟弟先犯了规矩。”
  “不道歉,你们就只有死。”
  “去你妈的,兄弟们,上!”我大喝一声。
  “谁敢动,谁动我杀死他!”只见锅巴掏出一把匕首,一下子顶住了我的脖子。一瞬间,一股冰冷的质感透过大脑皮层清晰地传遍每一根神经,我一下懵了,所有的尊严在这一刻轰然坍塌,这一刻,死神是如此之近。
  这一战, “五枪社”的荣誉烟消云散,山鸡腿被打断了,我们3个也不同程度受伤。原来打架这回事,不是只有人多才能压住场面的,青春也不是这样任我们挥霍着去闯荡江湖的。没多久,学校的处罚也下来了,山鸡被勒令退学,我们4个留校察看。
  一周后,烂蛇和猴子被家长强行转学,继龙妹也随着父母外出打工,我清楚地记得,那时候,离高考还有83天。
  七
  记忆会刻意遗忘那些不想铭记的东西,后来的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我永远都无法知道,那些灰暗的日子,我是怎么一个人,阴在教室的角落,像独狼一样舔舐伤口。
  只是若干年后,因为当年的一次偶然捐助,现在的我成了一名诗人。坐在宁静的书吧,听着汪峰《春天里》的“如果有一天,我老无所依,请把我埋在,灿烂时光里”,想着那些失散多年的兄弟,心里涌起一阵感伤。
  很多东西都遗失在时光的缝隙里了,而有的东西一旦失去,就再也找不回来。
  在年级同学会上,很多当年的同学都来了,有打过架的,有打过球的,有借过书的,也有欠过钱的,他们依然叫我“毒哥”,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只是在和越牙喝酒,她不经意地对我说“当年,我喜欢你的诗”的时候,我一阵莫名的恐慌。
  当年那泛黄的情书,被我匆匆地写了名字,送给了现在的老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每封情书,都有自己的归宿。人生的确精彩,只是青春不能重来。
  只是,我那些可爱的兄弟永远都不知道,曾经那个被我们恨得咬牙切齿每天点歌给越牙的黑手,其实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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