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 最纯净的土壤,才能孕育最豁达的灵魂——读李娟《我的阿勒泰》

如题所述

第1个回答  2022-06-27
01 万物流淌

初闻李娟,是几年前在一份刊物上看到一篇评论,称她为“写作的天才”、“文坛的奇迹”。李娟,这名字太普通了,我们每个人周围,都生活着一个或几个李娟。出于好奇,我买了一本《我的阿勒泰》。看了开篇,读不下去了,感觉就是一个没长大的小女孩在梦呓,好多的省略号、语气词。这不是我理解中的成熟的写作、规范的文字。遂放下。

一放经年。前些日子清理书柜,又看见这本书,拣起来重读。这一读不得了,惊为天人。暗笑自己当年到底太轻浮,只懂用教条去衡量一个毫无匠气的作者。

李娟的文字好在哪里?其实我说不太出来。她的文字,就是生长在戈壁深处的芨芨草,开在草原上的无名野花,流淌在牧场上空的白色云朵,乍一看平常无奇,细一品惊心动魄。

李娟是个山野女孩,高中都没有读完。她住在阿勒泰一隅,和母亲一起卖杂货,做小裁缝。在无客上门的日子里,她在货物的包装盒上写下了这些文字。 你能感觉到,在她的笔下,万物都是流淌的,流淌的风,流淌的云,流淌的水,流淌的文字,流淌的思想。即使是描写静谧的湖,她也能写出独特的动感。万物的流动交织在一起,使她的文字呈现出一种惊人的想象力,每一个字都那么鲜妍,每一个字都自带画面。这不是我们惯常经过精心选材、反复推敲才写下来的文字,而是从一个山野女孩的内心深处喷涌出来的。它们只属于阿勒泰,只属于李娟。

02 哀而不伤

《我的阿勒泰》并不是一本专门描写阿勒泰风土人情的书。虽然,在每一个章节、每一个段落,你都能看到这种风土人情。在李娟这里,没有选题一说,鸡毛蒜皮的家常小事,养狗、睡觉、卖杂货、修鞋,都能信手拈来成为叙述对象。这种叙述中,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贯穿始终的淡淡疼痛感。

在开篇《我能带给你们的事物》中,作者写到给母亲和外婆带各种小动物做礼物,有兔子,有耗子,通篇语调轻快。但在收尾时,她写外婆“她那暂时的欢乐,因为这“暂时”而显得那样悲伤”。这种悲伤来得猝不及防,又戛然而止。

这种疼痛感,能让读者感同身受,却绝不过度。哀而不伤,怨而不怒。李娟的文字,在思想上是尽情撒野的,在情感上却是含蓄克制的。她在接受一次采访时说:“ 世上受苦的人很多,但大多都默默无语。大约越是悲苦的生活,越是得乐观坚强地投身其中吧。自怨自怜实在是很丢人,很虚弱的事。 ”

亲人离去,没有呼天抢地,没有贩卖悲情,只有豁达地“吐吐舌头”。但那种无可言说、无从解脱的悲伤,因为这种豁达反而更加尖锐。

03  骨子里的幽默

她在采访中提到了悲苦的生活。看完这本书,你能明白,在阿勒泰这种极寒之地生活,绝对不是童话般美好。

她写骑着摩托车穿越茫茫戈壁,在狂风中骑行四五个小时,人冻得僵硬,吃一嘴黑沙,迷路,车又没了油。她写去喀吾图,和十个哈萨克老乡挤在一辆破的快散架的吉普里,颠得昏天黑地。她写为了多挣点钱,随牧民转场到深山里,下车的地方是一片沼泽,司机把货物和被褥卸在泥泞的草地上,把三个女人扔在暮色荒野中扬长而去。

如此困顿,依然抹不去她骨子里的幽默。一家人住在一顶塑料帐篷中,多雨的季节,帐篷中四处漏雨。她写道,我们都是聪明人,能想到好办法,就是把零零碎碎的塑料袋子挂在顶棚下面,哪里漏就对着哪里挂一个袋子。她洋洋自得地说,不像边木合斯家的商店,用大盆小罐接雨,进门就踢翻了盆,简直是一场灾难。只是,当有一天,其中一个塑料袋裂了,而我正站在下面微笑着面对顾客……

读到这里,简直要笑出声来,似乎能看到她脸上狡黠、自嘲又无奈的表情。

这种幽默,并不是她独有。她家祖孙三代,个个是这样的脾性。

李娟写道,她的母亲仗着自己聪明,在汉语和哈萨克语中胡乱翻译,把化纤织物翻译成“塑料”,把木耳翻译成“喀拉(黑色)蘑菇”,把孔雀翻成“大尾巴漂亮鸟”,把金鱼翻成“金子做的鱼”,更有才的是,把一种瓶子为手雷形状的酒翻译成“砰砰”。这些翻译简单传神,最关键是有效,很好地促进了汉哈两族人民的边境贸易。

就连九十多岁的外婆,也是个老顽童。“(外婆)做了错事通常会先掖着瞒着,如打碎了糖罐子,就悄悄把碎片扫一扫,剩糖撮一撮,换个一模一样的罐子装了原样摆着。直到你问她:糖为什么突然少了半罐子?她就吐吐舌头,笑眯眯地坦白。”

从这些叙述中,隐约可以看到李娟的生长背景。为什么她生活悲苦,却能乐观坚强;为什么她长在山野,却有惊人的观察力和想象力;为什么她并未受过系统的教育,却能写出天才的文字;为什么她絮叨的家长里短,能如此引人入胜,妙趣横生。 我想,因为她是真正生活着的,她努力、踏实地生活,并用最原始的本能和好奇记录下她的生活。并且,她生活在远离喧嚣的阿勒泰角落,只有这块纯净的土壤,才能孕育这么豁达的灵魂。 对这样的女孩,“作家”一词是对她的辱没,她就是她,一个野生的生活记录者。

若有一天我有幸能见到她,我一定会问,嗨,姑娘,可否带我去到你的阿勒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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