耽情遭弃,伤痛透彻:《诗经》最美弃妇诗《氓》解读

如题所述

第1个回答  2022-07-14
耽情遭弃,伤痛透彻:《诗经》最美弃妇诗《氓》解读

@铁山青士(笑独行)[编注]



@[春秋·卫]无名氏[诗]

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匪来贸丝,来即我谋。送子涉淇,至于顿丘。匪我愆期,子无良媒。将子无怒,秋以为期。

(铁山青士注:氓,外来平民男子,音蒙。蚩蚩,通“嗤嗤”,憨笑貌。抱布贸丝,布,有学者以为实乃“布币”,即有货币功能之布帛,可信;贸,即易,交易也。匪,通“非”,音仍为绯。即,近也。谋,图也,音眉。淇,淇水也,源出河南林县,东经淇县流入卫河。顿丘,今河南濮阳清丰,丘上古音欺。愆,失也,耽误也,音谦。将,愿也,望也,音腔。无,通“毋”,犹今言不要。)

乘彼垝垣,以望复关。不见复关,泣涕涟涟。既见复关,载笑载言。尔卜尔筮,体无咎言。以尔车来,以我贿迁。

(铁山青士注:乘,登也。垝垣:颓墙也;垝,毁也,音诡;垣,矮墙也。复关,古今学者一向释为关口地名,或谓乃“氓”之居处地,今有学者以为实乃返回通告即回话之媒人,我意颇可信。载笑载言,即且笑且言;载为语助词,如“载歌载舞”之用,音在。尔卜尔筮,即乃卜乃筮;古今学者多训“尔”为“你”,我意当为语助词;卜筮即占卜,筮音释。体无咎言,谓卦象无灾祸之征兆(无灾祸不等于无不吉);咎,灾也。以尔车来,以,用也,犹遣也;来,还也,还归也。以我贿迁,以,犹使;贿,财也,指嫁妆;迁,移也。)

桑之未落,其叶沃若。于嗟鸠兮,无食桑葚!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铁山青士注:落,凋零枯落也。沃若,沃然,润泽貌。于,吁也,音如之。鸠,即斑鸠,女主人公自喻,上古以为斑鸠多食桑葚可醉而致伤其性。无,莫也,别也。耽,沉迷也,音丹。说,脱也,音如之。)

桑之落矣,其黄而陨。自我徂尔,三岁食贫。淇水汤汤,渐车帷裳。女也不爽,士贰其行。士也罔极,二三其德。

(铁山青士注:陨,落也。徂尔,徂,往也,读作粗之阳平声;尔,我意不可训作“你”,当通“迩”,近也。三岁,非实指,犹言多年。贫,乏也。汤汤,水势浩大貌;汤,音伤。渐,渍也,湿也,音兼。帷裳,车旁帷幔。也,语助词。爽,差也,过失也。贰,古今学者多释为不一;或有学者以为乃“貣”字之误,“貣”即“忒”,音特,我意颇可取;清王引之《经义述闻》谓:“贰当为黄之讹。黄音他得反,即‘忒’之借字也。”堪称殊途同归;《广雅·释诂四》云:“忒,差也。”罔,无也,音仍为惘。行,或借读作航。极,常也,定也。)

三岁为妇,靡室劳矣。夙兴夜寐,靡有朝矣。言既遂矣,至于暴矣。兄弟不知,咥其笑矣。静言思之,躬自悼矣。

(铁山青士注:靡室劳,犹言尽室劳;靡,披靡,使动用法。夙兴夜寐,犹言起早贪黑;夙,早也,音诉;兴,起也。靡有朝,犹言非一日如此;靡,非也。言,语助词。既遂,心愿既遂也。咥,哂笑貌,音细。躬,身也。悼,哀也,伤也。静言思之,犹静以思之;言,语助词。)

及尔偕老,老使我怨。淇则有岸,隰则有泮。总角之宴,言笑晏晏。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

(铁山青士注:及尔偕老,拟女主人公丈夫婚前所誓之语。隰,湿地也,音习。泮,畔也,音如之。总角,孩童时代也,古时未成年人束发以成两髻,向上分开,形状如角,故称;总,聚束也。宴,欢乐也。晏晏,温融貌。不思其反,反,返也,回归也。反是,反此也,背此也。亦已焉哉,犹言“那就算了吧”,因为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哉,上古音滋;除了“已”字为实词外,其余三字皆为虚词)

【铁山青士解题】

该诗出自《诗经·国风·卫风》,乃是《诗经》弃妇诗中最富特色、最具魅力的代表作,同时也是《诗经》中篇幅第二大的长篇叙事诗(篇幅最大的是《国风·豳风·七月》)。全诗分六个段落,每段十句,合计二百四十字。

而六个段落又大致分三个部分:第一、二段记婚嫁过程,多铺叙之辞,埋伏笔;第三、四段述婚变苦痛(耽情遭弃),皆悔伤之辞,饶意趣;第五、六段抒遣返情怀,皆怨叹之辞,掀高潮。

该诗在修辞方面的特色主要集中在第五、六段。第五段整段五个联句极尽铺张之能事,末字皆以“矣”为语助词而毫无累赘拖沓之感,反而使得诉说更显激越无尽,倍增伤痛透彻之感;而第六段末句四字之中除了“已”字为实词外,其余三字皆为虚词,用法也堪称奇特出彩。

作为以婚恋为主题的长篇叙事诗,或有学者评议该诗称,就婚恋故事而言,其叙述还不够完备细密。我意该诗之所以以弃妇诗著称,即因为全诗皆为女主人公自述耽情遭弃之辞。虽然就婚恋叙事之完备细密而言,该诗或稍逊于后来的汉乐府同类诗代表作《古诗·上山采蘼芜》和《古诗为焦仲卿妻作》,但该诗在情感抒发上的激越透彻和淋漓尽致也是后二者无法比拟的。

孔子谓“郑声吟”,而《礼记·乐记》则将郑卫并举,称“郑卫之音”,以卫音之吟靡亦如郑声也。故自汉至清,道学家对该诗内容都是不谩骂痛扁不痛快,朱熹甚至直接诬斥女主人公为“吟妇”,直到清方玉润才将该诗主题标注为“为弃妇而作”,并将它与《古诗为焦仲卿妻作》作比较(见《诗经原始》卷四)。

更值得一提的是,对于该诗中因“氓”之“始乱终弃”而受害的女主人公,清方玉润在《诗经原始》中的评议也堪称客观且到位:“女殆痴情者,未免一误再误,至于不可说,转欲援情自戒,则其情愈可知矣。”

【铁山青士诗解】

古诗·《氓》主体凑韵会意

@铁山青士(笑独行)[改编]

桑其叶盛颜滋润,

嗟叹斑鸠食桑葚。

何昧女兮因士耽,

士其情脱女遭嫌。

桑其叶败黄将陨,

我嫁三年生且困。

淇水浩兮车幔渐,

士其行差女将淹。

三年为妇尽劬劳,

早起迟眠非一朝。

暴以遂心亲见讥,

我唯躬悼默深思。

誓言偕老终成怨,

隰畔回头望淇岸。

忽忆温融总角情,

人无信义我何争?

铁山青士附注:该古诗系根据《氓》原诗第三至六段改编而成,用近体句式,每二句一韵,凡十六句八韵。(2019年4月1日)

【该诗学人评议二则】

《氓》将个人意识、修辞手法、叙事结构等方面结合得很好,并且都做到很突出。

《氓》从未婚到遭受抛弃的整个过程叙述层次非常分明,章节之间的逻辑关系很强,而在同类题材的《谷风》中,我们就很难找到这样类似的逻辑关系。

《谷风》中一会“及尔同死”一会“遑恤我后”,一会回想起“行道迟迟”一会又念及“宴尔新昏,不我屑矣”,章节之间的叙述层次远不及《氓》清晰(篇章结构之繁乱正如弃妇内心之烦乱)。

可以说,在整部《诗经》当中,能做到如《氓》这样有明晰的叙事结构的寥寥无几。

同时,《氓》的情感抒发也非常强烈,无论是“不见复关,泣涕涟涟。既见复关,载笑载言”的痴情还是“反是不思,亦已焉哉”的决绝,都非常有力度。而“桑之未落”、“桑之落矣”的比兴也体现出了《诗经》最大的艺术特点,整体文学性非常高。

——铁山青士摘编自知乎问答《<氓>在<诗经>中有何独特之处?》之张不达(浮生所欠只一死)的回答(发布于 2017-02-24 22:40)

在《氓》短短六节240字的诗中,女子对男子的称呼几易其名,这种变化与女子情感的跌宕有着微妙的联系,非常值得玩味。

本诗中称谓的变化笔触细腻,不能不让人感叹先民观察的细致、体验的入微。称呼的转换不是随意为之,而是女子情感跌宕的脉络,也是我们解读这段起承转合的感情的线索。

——铁山青士摘自河南信阳市第二高级中学语文教师赵琳霞所撰《<诗经·氓>中称谓变化的情感蕴涵》一文(原载《中学语文》2017年第9期)

(2015年7月简注第三至六段,2019年3月详注全诗并解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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