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叫 感谢男人的一段凉薄情
文/风茕子
叶添锦是电视台的一名记者，她打电话给我时，我甚至有些纳闷。一个衣着光鲜的白领丽人，她要讲的故事会是什么？
当我来到茶馆，坐到叶添锦对面的时候，有些微微拘谨。她的优雅和容颜的精致超出了我的想像。这种优雅仿佛本身就是一种镇定的气场，它可以令其它女人微妙地委琐下去。那天她穿一件天蓝色的衬衣，良好的质地妥帖地凸显出这个女子玲珑的身材。
她的叙述在平和的音乐中开始。
1、18岁，我爱上一个离异的男人
我每天做的事，就是把玫瑰花一朵一朵修剪整齐，插在吸满了水培花营养剂的泡沫上。
一天中午，我正在插花，两个男人走了进来。他们要了一束康乃馨，要配两支香水百合。我找了两支百合花骨朵开始修剪，两人好奇地问：为什么不找盛开的百合？
我告诉他们，含苞的花才是最好的，因为可以看着它们慢慢绽放。
花插好后，有一个师傅在一边喊：叶添锦，粉色的包装纸要打两层啊。
你叫叶添锦？买花的男人在一边问。我叫叶天成，怎么听起来我像你哥呢。顿了顿，他又说，可以把你的电话告诉我吗，下次我们若想买花，得劳驾给我们送啊。
一张小小的纸片，改变了我的人生走向。
第二天叶天成打电话给我，约我出来吃饭，我答应了。
叶天成把车停在不远的地方等我，我很高兴地上了车，并且第一次，去了一个很大的酒店吃饭，只有我们两个人。叶天成拿菜单给我，让我点我喜欢吃的。看到菜价都贵得离谱，我就点了一个凉拌皮蛋。
吃完饭他送我回家，我坐在副驾驶位置上，一直有着卑微的激动。
走了一半的路程，叶天成忽然捉住我的手。我吓坏了，一动不敢动，整个身体都变得僵直。他可能看出我的不自然，竟哈哈大笑起来。那神情，像看一只被愚弄了的小宠物。他终于放开了我。
我喜欢坐在他的车里，喜欢他放歌给我听，喜欢他请我去很好的地方吃饭。我像每一个18岁女孩儿一样，有小小的虚荣，每天都沉浸在欢喜之中，没法走出。
渐渐地，我得知他34岁，离异，带着一个6岁的小女孩生活。
2、他生日那天，我献出了自己
在我们认识第二个月的一天晚上，叶天成忽然打来电话说是他的生日，要带我去喝酒庆祝。仍然只是我们两个人，从来没喝过酒的我，经不住他的劝，不知不觉喝多了。
我几乎是被他抱进车里的，恍惚中又被放在一张大床上。当我的前胸突然一凉，我一下子清醒大半。我发现他正赤身裸体地站在床边，羞涩令我本能地抗拒。可是我越反抗，他越执着。我明白一切已不可能扭转，我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然后特别特别地疼，我知道发生了什么，我拼命哭，一边哭一边挣扎，最后疼得几乎惨叫起来。
他伏在我耳边，安慰我说：“女人都要经历这一回，很快就过去了。”
……
回去的路上，我坐在车里，眼泪一直流个不停。可能就是所谓的一种告别吧。我想。
下车之前，叶天成亲了亲我的脸，为我抹去了眼泪。他说，傻姑娘，哭什么呀，这是好事呀，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9月的时候，我们出去玩，叶天成坐在草地上，我在不远处放风筝。他可能觉得无趣，就买了张报纸看。等我玩累了，扯着风筝跑到他身边时，他忽然对我浅薄的快乐有点不耐烦，对我说，你应该去上学。
我本来念完高二就死活不想上学，这会儿却又忽然想去念书，并且十分带劲儿，我的父母一直都以为是叶天成的宠爱和循循善诱，令我成长和懂事，所以对叶天成充满感激之情。
叶天成在学校附近给我租了一间小房子，说是住在寝室不方便学习。
有时候，叶天成回来睡，然后第二天他会给我一些零花钱，我总是不要。他就把钱放在桌子上，然后叮嘱我要争气，不要给他丢脸。
3、大学四年，我那讳莫如深的爱情
第三年的夏天过去，我考上了本市的师范大学。之所以报考师范院校，是因为学费低，我不想成为叶天成的负担。
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叶天成大宴群友。大家纷纷举杯来贺，我本不喝酒，但是看到叶天成的眼神，我便义无反顾地操起杯子。喝到最后，莫名其妙地就哭了起来。我说，没有天成，就没有我的今天，我做梦也不会想到我有一天会成为大学生，我要用一辈子去感激他。
我的每一个朋友，都认识了叶天成，并接受了我有一个40岁男友的现实。他的每一个朋友都见过我，他们也知道我在大学里念书。
叶天成大约一个月找我那么一两次，带我出去吃饭、开房。每一次都是一打电话说要我出去，哪怕我还有课，都会偷偷溜出去。我从来没有主动找他出来，我觉得他做生意忙，不想找我的时候我就不去打扰他。
大二时，同学们都陆续谈上了恋爱。记得我们宿舍几个女孩子一起去爬山，男孩子们都充当背夫的角色。他们各自背着自己女朋友的包，跟在女友后面，小心翼翼地拉她、扶她。我忽然就想，我和叶天成在一起为什么没有这样温馨的画面？我们出去玩时，从来都是各忙各的，甚至背包、买水都是我的事。
后来有一天，我和一个女同学聊天，她挺生气地对我说：“我男友今天一天都没有给我发短信，真无情。”我顿时很吃惊，如果男孩子有一天忘记了发短信问候女友就叫无情吗？看到他们甜言蜜语，敏感脆弱，大事小事都一惊一乍，我忽然意识到，有时叶天成半个月都不给我打一个电话，我却从来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我们的感情，是不是有些畸形？
那四年，我渐渐觉得迷茫。我常常安慰自己，也许是因为叶天成年纪大了，是一个成熟的男人，所以我们的恋爱方式就与众不同。
4、我开始了自己的白领生活
毕业的时候，我对这段感情更加茫然，很想去外面的城市看看。叶天成说支持我出去闯荡。因为有学姐在北京工作，我决定去北京。临走的那天，叶天成请了很多朋友吃饭，还给了我一千元钱。他仍然说，要争气啊。
我来到一家文化公司打工。因为学得一口好英语，领导对我挺好，只是叶天成的电话越来越少，有一次他打电话说来看我。
我从夏天等到冬天，他也没来，也从来没问过我需要什么。我也从来没有主动地向他提过自己的艰辛，我觉得那样的话就好像我在跟他要钱似的。倒是每次和父母通电话，他们都说，天成真是好人啊，他给你的钱还够花吧？我总是笑笑，说足够了。然后悲哀地想，所有的人，都以为他养着我呢。
工作在半年后开始得心应手。那时候月薪不是很高，但是足够我重新租一个好一点的房子，像一个真正的白领一样生活。
生活就这样慢慢地，向我展开了笑脸。
过年的时候回老家，我给叶天成打电话。叶天成虽然很忙，但做得还是比较隆重。他把旧友一个一个全叫上，当别人问我在哪儿上班时，叶天成就要求我一个一个地发名片。
我已经能够给他带来荣耀。我想，自己当初那么爱他，期望的不就是有今天吗？所以我才那么拼命地往光鲜里打磨自己。可是当这一天终于到来，我却忽然发现，我得到了想要的一切，却已不是梦寐的感觉。
那天吃完饭，我又喝多了。叶天成说，他已经把房间开好，你直接上去便是。我接过钥匙，飞快地进入电梯，跑去房间呕吐。后来发现抽水马桶坏了，我想，等叶天成上来了再让他去找服务员修吧。
过了一会儿他敲门进来，没有问我是不是不舒服，只是抱着我说，宝贝你是我的骄傲，你真争气。然后他去卫生间洗澡，我觉得肚子更疼，昏昏沉沉地又快睡着。迷迷糊糊中，听到叶天成在卫生间里大喊：“你为什么不冲厕所？真恶心！”然后他拎了热水瓶去卫生间，我听见了冲水的声音。不由地乐了，我带点撒娇地说：“就恶心你。”
叶天成从厕所走出来，很不悦，一本正经、一字一顿地告诉我：“一个女人不要让自己的男人恶心。女人要给男人完美，你知道吗。”
我顿时觉得胸膛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半晌，说不出话来。记得小的时候，母亲给我揩鼻涕，之后笑嘻嘻地把手伸到父亲的裤子上擦，父亲夸张地做嫌弃状，之后像孩子一样追着母亲打闹。
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一个真正爱你的人，就是你可以在他面前光着脚丫、大着嗓门说话、傻乎乎地哭出鼻涕，睡觉还可以肆无忌惮地流口水，生孩子时愿意他的陪伴并给他看到自己最丑的一面，他却心生怜惜。
可是叶天成……我忍着小腹的疼痛：“除了这些呢？”
叶天成想了想说：“一个好女人，还要像狐狸一样妩媚，像狗一样忠诚。”我笑了笑，背转过身体。那一刻我那么想睡着，可是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流。那种无法言喻的委屈感令我胸膛里一直堵着。
5、防线，在那个月圆之夜决堤崩溃
回到北京后，单位调来了一个年轻的老总，总是以倨傲示人，不拘言笑。几个刚分来的小女生一见到他就脸红，是傻子也可以看到的卑微暗恋。我自嘲地告诉自己，他的这种傲慢在一些不谙世事的小女孩眼中就变成一种只有优秀男人才具备的魅力。
那么自己当初对叶天成的爱，是不是也这样？
一周后的一天，我不小心把手机摔到楼下。这么多年，我一直用叶天成给我的那个大黑手机，从来没有换过。这也是他送给我的惟一礼物。我把手机捡回来的时候，外壳都摔烂了，根本没法修。后来我才想，生活真是无处不在暗示和隐喻啊。
我买了一个新手机，回到公司，打开电脑，在MSN上意外遇到大学同学。聊了一会儿天，她忽然告诉我，上周她无意中看到叶天成抱着一个两岁多的孩子和一个女人一起逛街。
两岁多的小孩？难道他又结婚了？
我躲到卫生间，给叶天成打电话。那是我用新手机打的第一个电话。
叶天成回答得非常坦然。他说那个女人爱了他11年，当初离婚就是因为前妻发现了她。后来她怀孕，只好结婚，如今儿子都快三岁了。他们结婚的日子，是我考入大学的那一年。可是我一直都不知道，在大学里的那四年，我其实是一个真正的情人。
电话挂断以后，我终于还是没能无动于衷。我所有的防线，都在这个月圆的夜晚决堤崩溃。我抱着头，蜷缩在角落里，心里布满锥痛，哭到歇斯底里。最后连讲话的气力都没有了，就这样靠在冰凉的墙壁上，体会到了彻头彻尾的绝望。
故事到这一刻，似乎才是真正的结局。虽然我早就知道他不够爱我，早就知道他可能不忠贞，早就已经心疼了自己一厢情愿的付出。
认识他的第九年，我进了电视台工作。我的坚韧、善良和坦然令我人缘很好。我的收入，也高到了令十年前的自己不能想像。有的时候，下班回家已经很晚，我开着车放一些老歌听，那些很遥远的事，又会一点一点浮上心头。我甚至会想念那个时候自己一颗井底之蛙的心、丧失了自尊的倾慕和卑微的爱。我不止一次地想，如若叶天成真心待我，我们是否真的可以百年好合？而那样的话，幸福是不是就真的是唾手可得？
6、原来只是一个不相干的男人
最后一次见到叶天成是回老家采访，采访对像竟然是叶天成的一个朋友。
饭快吃完时叶天成来了，由于人多，他没敢造次，只是想向我敬酒。他老了胖了，显得更矮。惟一不变的是他说话的时候依然很稳重。
我对他说。我不会喝酒。他的朋友便打着圆场：“叶天成，算了。”
不知道是哪儿来的念头，我忽然打趣说，你叫叶天成啊，我叫叶添锦，怎么听起来那么像你妹妹呢。
摄影和灯光都在一边笑起来，说是啊是啊，怎么有这么巧的事。叶天成当着朋友的面，脸上有些挂不住，一仰头将酒喝完，挥了一下手，告辞了。
我忽然产生一种感觉：我和他是两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不是朋友，不是情人，什么都不是，甚至从未相识。一切的一切，都只是我心造的一个幻影。不过在似锦的流年里，我已经由一个灰姑娘，成长为了公主。而这挣扎着成长的似水流年，曾经不过是为了与这个又老又寡情的男人站在一起，拥有安好的一段情。
走出茶馆，整个人良久沉浸在凝重之中，回不过神来。我想若执意给这段感情加一个形容词，那便是，凉薄。
缘于自卑，所以叶添锦拼命地往光鲜里打磨自己，希望改变自己在爱情中的弱势地位，梦想与这个自己心中高大的男人比肩，于是她把自己锋利的倔犟打磨成烽火轮，不知疲倦地向前追赶。我想她也许在某一个瞬间感激过这种屈辱带来的动力，得以改变自己的命运。使她变得理性、自省、看透，虽然这一切都是以惨淡的青春作为交换的。
参考资料：http://tazhoukan2007.blog.sohu.com/74452518.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