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女生徒》:好想在这泥沼般的人世间,美丽的活下去。

如题所述

第1个回答  2022-06-19
《女生徒》是太宰治用“女性独白体”写成的短篇小说集,也就是说这些小说都是用女性的口吻进行第一人称叙述。

在书中有为爱做了错事的恨嫁少女;有好幻想、思维跳动的女中学生;有回忆年少秘事的老夫人;有因皮肤病而自惭形秽的少妇;有向往美好而对丈夫的转变深感失望的妻子;有因无法拒绝客人而给自己的健康带来损害的主妇...

年龄层也从少女到中年再到老年。她们有些有相貌上的自卑;有江郎才尽的恐惧;有爱里的求而不得;有独自面对病痛的孤独。这些汇聚的是一颗颗脆弱、柔软、自卑的心和对世间人情的体察。

太宰治用他细腻的、精妙的笔法将这些身份背景悬殊的女性身上隐藏的那种自怜、自卑、自哀、压抑、忧愁但又不失温柔和善良的内心情感表达得淋漓尽致,让现在的我们还得以从书中看到真实的自己的影子。

《灯笼》里的咲子是一位木屐匠人的女儿。

她年已24岁,却因家境贫穷、相貌一般和母亲特殊的身份导致无法找到合适的成年男性出嫁。咲子在遇到比自己小五岁的商科学校学生水野之后,一见钟情地坠入情网。

水野原本是富贵人家的子弟,年少时他就失去了亲生父母而被人收养,生活过得十分窘迫。咲子被水野俊美的外貌和略带忧郁的神情所吸引,全然不顾四邻的耻笑与水野交往,他们俩人在一起时彼此都感到无比快乐。

有一天,水野向咲子提起他跟朋友约好在夏天去海边游泳的事, 他神情十分沮丧,因为连一条泳裤他都买不起。咲子走进了城里最大的百货店,她悄悄地把一条男泳裤夹在腋下,但立刻被人发现当作小偷送到了派出所里。

警察带着鄙视的神情质问咲子一共偷过几次东西?咲子又惊又羞,她一生小心谨慎地做一个品行高尚的人,没想到却因爱情一时无法自控而做了小偷,她为了维护水野的高贵形象装疯卖傻地巧言辩解,将责任全揽在自己身上。

她的丑闻被登上了报纸,她家被左邻右舍指指点点,父亲的木屐店也因此不得不关门几天。

咲子付出了一切,却只等到了水野的一封措辞平淡的分手信,水野指责咲子的行为是教养不足,认为是她的生存环境导致她堕落。

咲子终于清醒了,看清了这个男人的伪善,对其不再抱有幻想。

咲子承受着无以言说的羞辱和痛苦,生不如死,但咲子还是幸运的:虽然全世界都抛弃了她,她身边还有最疼爱她的父母,不论她身处何种境地,父母都一直默默地给予支持。在明亮的灯光下,一家三口很美、很幸福。

爱情使人盲目,只能叹,世间痴情唯女子,无情最是男儿身。

《女生徒》中太宰治用一位中学女生的口吻,讲述其从早上起床到夜晚入睡这一天之内的所作所为、如梦呓般地的所思所想,全篇无故事、无情节、无热点,但却精准地刻画出青春期少女那种敏感多愁、多思多虑、忽而乐观开朗忽而悲观厌世的复杂又矛盾心理。

日本文坛巨擘川端康成曾对此称赞道:“作者在《女生徒》中恰到好处地使用所谓“意识流”一派的手法,不仅刻画心理,更有抒情色彩,仿佛含有音乐效果一般,亦从一个侧面表现出达达主义式的太宰主义。”

而这个作品中的女生,让我惊讶的看到至今还没有摆脱的自己的影子。

比如她早上上学时会在车站碰到几名工人,她没法学他们口中粗鄙的话予以回击,也不想走的太快赶上他们,因为那样势必会与他们贴身挤撞,但也没办法停下不走与他们拉开一定距离,因为这需要足够的胆量,因为这样无异于对他们失礼,有可能会惹怒他们,最后,只能对着他们强扯出一个笑容,缓步跟在身后。

‘工人’只是一个参照,面对陌生人时,即使我看上去表情如何平淡,内心里就如同千淘万浪,看上去短短的时间,心里总是会有无数的想法涌出,比如如何看上去不刻意的不看别人,如何不碰到别人,在过马路的时候这样的心境尤其明显。

我总是插上耳机,目不斜视的疾步向前,生怕和其中一个人目光相交或是身体有任何碰触,就算过马路的只有我自己,我都会十分害怕的担心和车里的人有任何眼神接触,害怕自己走路会不会同手同脚惹人嗤笑,所以当只有自己过马路时,身体就会变得特别僵硬。

即使我知道,没人会特别注意自己,但心里就是会有这样莫须有的担心。看上去可能挺夸张,但事实,就是如此。

就像文中说的:我暗暗期盼自己赶快变得坚强起来,不卑不亢,好在面对这类无聊事情的时候能淡然处之。

可直到现在,在面对同类的事情时,自己处理起来,还是没办法做到大大方方,淡然处之。

紧接着书中的她上了电车之后紧挨着车门有个空座,女孩正准备坐下,一个男人毫不客气的将她的书包挪开一屁股坐下。对于这类事,女孩只是说:对不起,这个是我先找到的座位...

可男人只是苦笑了一下,拿出报纸若无其事的看了起来。

说实话,如果是我,遇到这样的事,即使看起来过失方不是自己,我也无法开口向对方讨回属于自己的权益。有时候坐高铁时,发现自己的位置有人做错了,我也尽可能的低头小声低语,生怕会让别人觉得尴尬,担心周边有人注意这边的动静投以目光。我真的,整个一外强中干型的人。

而你多久没有对人述诸烦恼了呢?

“没有人知道我们的苦恼,很快,我们就将成为大人,那样我们今天的苦恼、孤寂就会变得毫无价值,变成笑料,或许可以追忆,但在彻底成为大人之前,这段漫长而讨厌的时期如何挨过去呢?”

“哎,再长大一点就知道了,再成熟一点自然而然就会懂了呀。”——然而从当事人的立场来看,我们已经苦恼到极点好不容易才熬到现在,我们拼命的努力侧耳倾听,试图从这世上获得某些人生教训,但得到的翻来覆去无非都是些不痛不痒的经验安慰我们说:啊,啊,这个嘛……我们听到的总是这样不担责任的说辞。

我们绝不是及时行乐主义者,倘若有人指着远处的山峰告诉我们说,只要攀上山峰,上面风景绝佳,我们相信事实一定是那样决不会有半点虚夸,而此刻我们正闹着剧烈的腹痛,你对于腹痛视而不见,却一个劲地告诉我们:喂,再坚持一下,只要爬上山顶就好了!你只会说这样的话。

“述诸于人,对这一手段,我不再抱有任何期待”。

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这是众多青春少女的独白。即使,我现在已不是处于青春的少女,但这影子还是和自己如影随形。

《皮肤与心》中的主人公是一位突患皮肤病最后被诊断出只是食物过敏的人妻,虽然从患病到治愈的整个过程只有短短的一天一夜,但这位人妻却经历了从厌恶自己到怀疑丈夫等一系列复杂的心理变化。

“和他两人静静地吃着晚饭时,有时仍会悲伤难抑,手上拿着筷子和饭碗,一副哭丧着脸的样子。都怪我的欲望,长得这么丑,还指望什么青春,只是让人见笑罢了。”

“我想说娼妇,这是女人永远无法说出口的字眼,同时女人也必定都会想到这个字眼并为之烦恼,当自尊彻底丧失的时候女人一定会想到它。”

我们通过其内心独白,可以得知造成其心理崩溃的根源是她一直埋藏于心底的自卑与自怜心态。

这种心态让她无视丈夫对她的赞美与欣赏,一味地抱怨自身的缺陷,还将怀疑的心理投射到朴实的丈夫身上,她将因皮肤病人产生的焦虑无限放大,并与一些丑恶之事产生联想,最后思绪越陷越深差点无法自拔。

有句话说:“人最大的敌人就是自己的心魔”,真是如此啊。

人生中的一些不完美让我们很容易产生自卑心理,如果不去正视它,将它一直压抑在心底,最终还是会不自觉地影响到我们生活中的方方面面,小到因爱生恨,大到做出危害公共利益之事。

纪伯伦在他的诗集《沙与沫》中写道:

“当两个女人交谈的时候,她们什么话也没说;当一个女人自语的时候,她揭露了生命的一切。”

或许这句简短的话正是太宰治的女性独白体小说能受到世人追捧的深层原因吧,虽然这些小说让人看着痛苦、让人感受到悲伤与不安,但这就是真实生活、真实人性的表达,每个人都可以从中看到了最真实的自己。埋藏心底深处的自卑与自怜会让人堕入痛苦的深渊。

我喜欢书中他对自我的发问:

“尽管心里喜爱符合自己个性的东西,也想要喜爱下去,但害怕明确地表现自我的主张。我总是想要成为别人眼中的好女孩。当我和许多人在一起时,不知表现得有多么卑微呢。我净说些不想说的话或是背离本意的话。因为我觉得这样做更合算。我很厌恶这样的自己。”

“究竟是彻底区分与人交往是与人交往、自己做人是自己做人,敞开胸襟大大方方的待人接物、行事处世好,还是即使被人恶语攻击,也不愿丧失自我坚持不掩藏自己的真心好呢?毫无疑问,克制自己的情感去迎合别人自然是件了不起的事。”

“我很想做个让母亲合心合意的好女儿,但是又不想曲意逢迎来让她高兴。”

“我假模假样的习惯了,慢慢地被假象牵扯变成了个专门说谎的怪物了。”

——做自己,在社会中,就是一个需要勇气又需要底气的事。

还喜欢他对成长烦恼的发问:

“谁都不知道我们的苦恼,如果我们现在立刻变成大人的话,我们的苦恼、寂寞说不定就会变得很可笑,一切只能追忆。可是,在成为大人前,该如何度过这段漫长讨厌的期间呢?谁都无法告诉我们。似乎只能置之不理,就像出麻疹一样。可是,也有人因麻疹而死、因麻疹而失明,放任不管是不对的。”

到底什么算是真正的大人呢?有本书上说过18-25岁这段时间,是最混乱的时间,在上一代人18-25岁这个时间,通常已经完成了婚姻/家庭/事业的选择。

可现在的我们,我们对于自身角色的探索要比青春期更加剧烈。18-25岁,既不是青春期,也不是成年早期,而是一个特殊的时期,书中将这个时期称作——成年初显期。

这个阶段,人们已经开始摆脱完全依附的状态,但又还没有完成承担起成年人应该承担的责任。人生许多未知都还在发生,几乎没什么是确定的,而对于自己人生独立探索的程度之广阔,也是其他任何阶段都无法企及的。

年龄只是一个粗略的预测方式。18岁是一个明确的分界线,是一位大多数人在这一年结束高中的学习,离开了父母的家,获得法律赋予的成人权利。

但是,从成年初显期到成年早期的转换,年龄就不再是明确的分界了。有人19岁就完全达到了成年人的状态,也有人29岁还没有达到,但大部分人会在30岁前后完成这个过程。

成年初显期是一个没有什么确定性的阶段,也许你还在频繁的搬家,但这一切都是蓄势待发,都是悬而未决。

这个阶段最好的原因之一可能就是,它没有限制,也没有标准范式存在,每个人都可以根据自己的意愿以及条件,追求自己想要且能够追求的东西。

只要你愿意,你也能一直做一个不成熟的大人。

我也想像太宰治写的那样:

“我想要美丽地活下去 。”

我问:那么怎样算是“美丽”?

太宰治讲:

——“美丽还需要什么内容吗?纯粹的美丽,总是无意义、无道德的,无可争辩。”

如果说《人间失格》是巨大的丧失感,那么《女生徒》就是细针扎在身上那种细微的、隐隐的又真实的痛。

不得不说,太宰治真的是死宅、社恐、敏感、柔软这类群体永远的朋友。

而对于现在的我们,我只想说:

——慢慢来,不要急,生活给你出了难题,可终有一天会给出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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