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的“荔枝路”历经了哪些地方?

如题所述

传闻唐代唐明皇为搏杨贵妃一笑,从岭南把荔枝送到长安(蔡襄的《荔枝谱》与吴曾的《能改斋漫录》说是洛州(今四川涪陵),宋景文《益部方物略记》则认为贵妃所食的荔枝来自嘉州(乐山),今人蔺同在《涪州文史资料选辑》肯定杨贵妃吃的是洛州荔枝),为了保存荔枝的色香味,要把整棵荔枝树砍掉然后以快骑驿送。贵妃爱吃的荔枝如果真的产自岭南,以当时的交通条件,到达长安断断无法保鲜。台湾历史学家严耕望先生解决了这段公案,他画出了一条“天宝荔枝道”——千载之后,此道犹存。
严耕望先生还推考了荔枝由涪州到长安驿传的具体路线,大体是由产地涪州乐温,沿溶溪水(今龙溪河)河谷北上,经垫江县、梁山县(今梁平)至新宁县(今又名开江)、东乡县,再北过宣汉,又北上越巴山山脉到西乡县,入子午谷,过子午关,从长安正南进抵京师。他并且将这条路线命名为“天宝荔枝道”。
特别令人惊讶的,在千年后的20世纪中叶,《民国地图集》、《四川人文图》显示,由蜀江北岸之长寿县,有汽车道东北经垫江、梁山、开江(即新宁)、宣汉,北越巴山至子午镇;而21世纪之初的川南地图上,也赫然标有自长寿、垫江至梁平,又北至开江及达县的一条赭黄色高等级公路。这条路正是循唐温乐经梁山之天宝荔枝道驿传的路线。今天的人们乘坐汽车沿着这条道路行进时,哪里会想到正是走在当年为杨贵妃送荔枝的故道上呢?
《新唐书》七六玄宗贵妃杨氏传:“妃嗜荔枝,必欲生致之,乃置驿传送,走数千里,味未变已至京师。”但不言置驿传送之荔枝取之何处。而《通鉴》二一五天宝五年纪云:“妃欲得生荔支,岁命岭南驰驿致之,比至长安,色味不变。”则云驿致自岭南。胡注“自苏轼诸人皆云,此时荔支自涪州致之,非岭南。”考苏轼《荔枝叹》云:“永元荔枝来交州,天宝岁贡取之涪。”(《东坡后集》五。)又苏氏之前辈学人蔡襄《荔枝谱》云:“唐天宝,妃子尤爱嗜涪州,岁命驿致。”及下文所引范成大《吴船录》、王象之《舆地纪胜》皆然。此即胡注所本。
复考朱翌《猗觉寮杂记》卷一云:
“荔子,汉和帝时取之南海。唐天宝取之涪。元和中取之荆南,见元微之《论海味表》。《太平御览》,妃子生于蜀,好荔子,(有脱文)胜蜀,每岁飞驰以进。则涪不进久矣。《文粹》,鲍防《杂感诗》云,五月荔枝初破颜,朝离象郡夕函关,雁飞不到桂阳郡,马度皆从林邑山。则唐又取于广西。”(《学海类编集余》五考据类)
按此条汉各、天宝两句,明取苏氏语。检元氏《浙东论罢进海味状》(《全唐文》六五一),只元和十四年特诏进一次即止。鲍防诗,见《全唐诗》第五函第六册。据两《唐书》鲍防传及《唐会要》六七致仕官条,防以德宗贞元五年致仕,诗盖作于此前。所引《御览》云:杨妃所嗜非蜀产,尤可注意。检《御览》九七一荔枝条云:
“《唐书》曰,杨贵妃生于蜀,好荔枝,南海荔枝胜于蜀者,故每岁飞驰以进,然方暑而热,经宿辄败。”
朱氏《杂记》明取此条而有脱文。《御览》成书远在《新唐书》之前,而《旧唐书》亦无此文。就余所见,惟李肇《国史补》卷上有此条,只有两三字之异,但不重要,盖即《御览》所本,至少可证元和长庆中已有此说。此皆唐代中叶去天宝不过三四十年至多五六十年之史料。复考杜翁《病橘诗》(《详注》一○,《镜诠》八)云:
“忆昔南海使,奔腾献荔枝,百马死山谷,至今耆旧悲!”
杜翁与杨妃同时人,亦云贡自南海。《详注》引杜修可曰,“唐所贡乃涪州荔枝,由子午道而往,非南海也;此特指汉事以讥之。”按《后汉书》和帝纪,元兴元年,“旧南海献龙眼荔枝,十里一置,五里一候,奔腾阻险,死者继路。”观杜翁用字遗词诚取汉事故实,然与四五十年后之史家记事相同,即不能视为仅取汉故实,摒而不论。
考张九龄《荔枝赋序》(《全唐文》二八三)云:
“南海郡出荔枝焉,每至季夏,其实乃熟,状甚环诡,味特甘滋,百果之中,无一可比。余往在西掖,尝盛称之,诸公莫之知,固未之信。唯舍人彭城刘侯……经于南海,一闻斯谈,倍复嘉叹,以为甘美之极也。……每相顾闲议,欲为赋述,而世务卒卒,此志莫就。及理郡暇日,追叙往心,……遂作此赋。”
按九龄以开元十一年拜中书舍人,十三年秋后出历洪州、桂州都督,二十一年拜相。所谓西掖指中舍而言,此必官洪、桂时所作。后为相多年,声著朝野,必仍宣扬荔枝之甘美,宫城内外已熟闻其事。及杨妃贵宠,而嗜此果,汉代既有南海贡献之旧例,玄宗为博贵妃之欢心,曾诏岭南飞驿贡献,殆无可疑,故杜翁诗句非必仅指汉代故实。惟杨妃高祖为金州刺史,父为蜀州司户,妃又早孤,纪年当在蜀,《国史补》谓其“生于蜀,好食荔枝。”则其自幼所嗜者为蜀产。涪州为蜀中所产荔枝之最近长安者,杨妃宠贵多年,先诏涪州驿贡,再诏南海驿贡,事极合理,固不必限于一处。
《国史补》云“经宿则败”,考白居易《荔枝图序》(《全唐文》六七五)云:
“荔枝生巴峡间,……夏熟,……壳如红缯,膜如紫绡,瓤肉莹白如冰雪,浆液甘酸如醴酪,大略如彼,其实过之。如离本枝,一日而色变,二日而香变,三日而味变,四五日外色香味尽去矣。”
荔枝虽美果,但须及时新鲜享尝。唐宋志书,岭南去长安逾四千里,多或五千余里,唐代驿传,“诏书日行五百里”,此为最高速度,纵为杨妃所尝,特更加速,亦绝不能超过六七百里,则岭南荔枝断不能新鲜驿致长安!故审度情事,南海驿贡荔枝既有汉代之旧例,又经张九龄之宣扬,玄宗欲博贵妃欢心,必曾诏岭南入贡。然以当时交通条件,岭南荔枝抵达长安,断不能保持新鲜;涪州去长安不过二千里,飞驿三日可到,新鲜程度远比岭南驿致者为高,故每年真正能驿到之新鲜荔枝,必来自涪州,非来自岭南。今传唐人史料,惟言岭南者,特以其远而重罪杨妃耳。惟北宋时代当保存史料较多,故仍多言自涪州驿贡者。
至于荔枝品种,蔡襄《荔枝谱》云,闽中第一,蜀川次之,岭南为下。又范成大《妃子园诗》小序(《范石湖诗集》一九)云:“涪陵荔子,天宝所贡,去州里所有此园。然峡中荔子不及闽中远甚。”范氏《吴船录》卷下涪州条又详之云:“自眉嘉至此,皆产荔枝。唐以涪州任贡,杨太真所嗜,去州数里,有妃子园,然其品实不高。今天下之荔枝,当以闽中为第一,闽中又以莆家紫为最。川广荔枝子,生时固有厚味多液者;干之,肉皆瘠,闽产则否。”又《舆地纪胜》一七四涪州古迹目,“妃子园在州之西,去城十五里,荔枝百余味,颗肥肉肥,唐杨妃所喜。”又云:“蜀中荔枝,泸、叙之品为上,涪州次之,合州又次之。涪州徒以妃子得名,其实不如泸、叙。”《方舆胜览》六一涪州目引《图经》,同。按此诸条为北宋中叶以后乃至南宋时代之优劣,然亦只云闽中优于蜀产,未言岭南亦优。况在唐世,更未必然。考《寰宇记》一二○涪州,乐温县,“县地颇产荔枝,其味尤胜诸岭。”此为宋代开国时之纪录,去唐最近,则天宝中,涪州荔枝可能优于闽中,更当优于岭南。且闽岭遥远,纵已知其特优,然不能新鲜致之,亦惟有取给于最近之涪州耳。
涪州既为天宝贡荔枝之主要产地,其由涪州驿运荔枝至长安之路线,宋人尚有记载,云自涪陵县(今县)经达州(唐通州,今达县)取西乡县(今县)入子午谷至长安,才三日。
《舆地纪胜》一九○洋州景物目下云:
“子午道,去州东一百六十里。《元和志》云,旧子午道在金州安康县界。梁将军王神念以旧子午道缘山避水,桥梁百数,多有毁坏,乃别开干路,更名子午道,即此路也。《洋川志》云,杨妃所嗜生荔枝,诏驿自涪陵,由达州,取西乡,入子午谷,至长安才三日,色香俱未变。《涪州志》云七日到长安,不同。”
同书一八三“舆元府”景物目下云:
“子午谷,生荔枝自涪陵入达州,由子午谷路至长安凡三日。杜甫诗,百马死山谷,至今耆旧悲。”
按《洋川志》不知何时所作,要为北宋之传述无疑。《纪胜》此两条所引,记驿致之日程已有三日七日之异。同书一七四“涪州”古迹目“妃子园”条谓“当时以马递驰载,七日七夜至京,人马毙于路者甚众,百姓苦之。”《方舆胜览》六一涪州目引《图经》与此同。殆皆取于《涪州志》者。然观前引白居易《荔枝图序》,“四五日外,色香味尽去矣。”则当以三日为正。下文考证,涪州至长安,陆路不过二千二百数十里,少或不逾二千里,唐代急驿日行五百里,为杨贵妃特嗜,可能更增加速度,故“人马毙于路者甚众,百姓苦之。”若需要七日夜,则一日夜只行三百里,何致人马倒毙耶?或云七日者,正为由岭南驿贡之日数欤?然七日驿到,荔枝已败坏矣。
然由何路至达州?经达州治所抑或只经州境?此可作进一步之论证。按《元和志》、《寰宇记》记涪州至长安之路线,有三峡水路(取荆襄入武关路)与万、开、洋州陆路两线。三峡水路太迂远,必非荔枝道,而万开洋州路则较迳捷。其行程由涪州治所涪陵县取蜀江水路三百五十里至忠州治所临江县(今忠县),又二百六十里至万州治所南浦县(今万县),又直北取陆路小道一百六十里至开州治所盛山县(今开县),又直北经通州之宣汉县(今万源西南至宣汉间),越巴山山脉,至天宝间之洋州治所西乡县(今县南),盖凡八百四十里。又东北取子午谷路越大秦岭,三交驿,入子午关,约六百三十里至长安。共凡二千二百四十里。此为荔枝道之一可能路线,则经达州东北境之宣汉县,不经州治也。
《元和志》三○涪州目记至上都路线云:
“东取江陵路至上都,水陆相兼三千三百二十五里。从万州北开州通(州)宣(汉)县及洋州路至上都二千三百四十里。”
《寰宇记》一二○溪州目记至长安路线云:
“东取江陵府路至长安,水陆路相兼三千三百二十五里。东至万州水里六百一十里,自万州取开州、通州宣汉县及洋州路至长安二千二百四十里。”
是两书载涪州至长安皆有两路。其一由水路下三峡至江陵转荆襄道入武关。其一由水路至万州改取陆路北经开州由洋州越秦岭也。此陆路,《寰宇记》云“自万州取开州、通州宣汉县。”而《元和志》作“从万州北开州通宣县。”,“通宣”为“通州宣汉之脱讹无疑。是此道由万州北行经开州及通州之宣汉县,至洋州越秦岭也。又两书于涪州以南诸州目,记其至长安之路线,除取江陵府一路(水路)外,往往亦记万开一道,兹累录如次:
《元和志》,黔州(今彭水)北取万、开州路至上都二千五百七十里。《寰宇记》,同;惟少“开”字。
《元和志》,夷州(约今眉潭地区)北取当[万]州路至上都三千七百里。《记》作北取万州路三千七十里。《志》文“当”必“万”之讹,又“百”“十”互异。
《元和志》,播州(今遵义西)北取万、开州路至上都三千二百七十里。《记》同,惟少“万”字。
《寰宇记》,思州(约今沿河)取万州路至长安二千八百五十里。
涪州以北各州,《元和志》已阙。检《寰宇记》忠、万、开、达(即通)诸州目,或记水陆两道,或记开、通、洋州陆道。其陆道云:
万州“取开、过[通]、洋三郡路至长安一千六百里。
开州“北取通、洋两州路至长安一千四百三十里。”
达州(即唐通州)“东北取洋州骆谷路至长安一千五百七十里。”
按涪州及其以南各州去长安之两道,《寰宇记》实承《元和志》书之,此万、开、达三州行程,除达州乃据《通典》书之之外,万、开两州当亦据《元和志》书之。两书于各州并书水陆两程,颇为例外,而详记去长安路程所经之州县尤为少见之例外,知此诸条所见之由万州北经开、通、洋抵长安之陆路,必为一重要常行之道路无疑。而据两书涪州目所记,经通州者,实经通州之宣汉县,非经州之治所。按隋、唐时代,通州有宣汉县、见《隋志》、《通典》及两《唐志》,惜《元和志》已阙,而宋已省,故《寰宇记》无此县,而于达州东乡县下述废宣汉县沿革,惜颇混淆不清,然在今宣汉县东北甚远则甚明。其首句云:“废宣汉县在州北一百七十里。”盖承《元和志》欤?《一统志》太平厅卷沿革目、古迹目,皆以为在清代太平厅,即今万源县。杨图从之,或失之太远。《地典》以为在今万源县西,或最得其正。要在今宣汉、万源县间,盖亦在后江河谷中。然按《一统志》太平厅卷古迹目引《寰宇记》废宣汉县条,以为在东乡县北一百七十里,与今本《寰宇记》作“州北”者不同。若作“县北”不误,则固当在今万源县治欤?
又《元和志》,涪州北取此路至长安二千三百四十里,而《寰宇记》云二千二百四十里。“三百”“二百”必有一讹。检两书黔州北取此道至长安皆为二千五百七十里。按《志》云,黔州西北至涪州三百三十里,《记》云涪州南至黔州水路三百四十里,则涪州至长安当以二千二百四十里为正。又《记》云万州取开、洋路至长安一千六百里,又云忠州西至涪州水路三百五十里,东至万州水里二百六十里,其和即涪州至万州路六百一十里,合计涪州至长安亦当为二千二百余里,此见“二百”为正之又一证,故《志》文“三百”为“二百”之形讹。
万州至开州里程,《通典》两州目皆作二百三十二里,《寰宇记》两州目,同(开州目脱三十二)。又皆云小路一百六十里。按此两州方位为正南北向,而《通典》云开州东南到万州二百三十里,知此大路系循今小江而行,至双江镇,乃循蜀江而西至万州也。小路当即两州间之南北捷道,今已建汽车道,疑唐代已多行小路,故《寰宇记》云万州至长安一千六百里,开州至长安一千四百三十里,只差一百七十里也。
《通典》一七五,洋州“东南到通川郡宣汉县三百三十一里”,“北至京兆府六百三十一里。”按此时洋州治西乡县,所述正即此道,则西乡经宣汉至开州当约八百四十里也。
子午谷、子午关路,详子午道篇。
然涪州荔枝之最佳者产于州治西北一百一十里之乐温县。县在乐温山北三、四十里溶溪水(今龙溪河)西岸,约今万顺场、葛兰场地区,奉贡所资盖出于此,宋世所传州治涪陵县城西之妃子园,盖好事者为之,非真其地。
前引《寰宇记》云乐温县荔枝,“其味尤胜诸岭。”以证宋初以前涪州荔枝品质不在闽岭之下。按《元和志》三○涪州乐温县“东南至州一百一十里,……因乐温山为名,在县南三十里。此县出荔枝。”而于涪州治所之涪陵县不记产荔枝事。《寰宇记》承之,又明其为佳种。检《一统志》重庆府卷山川目乐温山条引《旧志》,山在长寿县西南五十里,“地气常温,禾稼早熟。”荔枝佳品,或与地气有关。天宝驿贡当由此进,前引宋世各书,云涪陵城西之妃子园,盖好事者为之耳。
关于乐温县之地望:《元和志》云在涪州治所涪陵县西北一百一十里,乐温山之北三十里。《寰宇记》所记,去州之方向里距同,但云在山北四十八里。《记》又云,“溶溪水源出县理北,南流县东,又南至废永安县东北二里注大江。”同书一四九忠州垫江县,“溶溪水在县南十里西流。”检《一统志》重庆府卷古迹目,乐温废县在长寿县西北五十里,永安废县与乐温山皆在长寿县西南,山南乐温滩濒临大江。则溶溪水明即今图之龙溪河,音仍相近。检《一统志》重庆府卷山川目,亦云龙溪古名容溪,是矣。则唐之乐温县即在今龙溪河(高滩河)之西,约今万顺场、葛兰场地区。
乐温荔枝若东南运经涪州治所之涪陵县再由上述路线东北行经忠、万、开三州,又经通州之宣汉县,向北行,陆路固已迂远,水路尤非人力所能控制。以今论之,当由乐温产地飞驿循溶溪水(今龙溪河)河谷北上,经垫江县(今县)、梁山县(今县)至通州东境之新宁县(今县又名开江)、东乡县(今宣汉东),再北经宣汉(今县东北颇远),与上述涪州东北行经忠、万、开北上之大道合,再北越巴山山脉至西乡入子午谷路,入子午关(长安正南百里)至京师。宋世所传梁山有高都驿路,为贵妃荔枝道所经;盖真得其实矣。今图有汽车道自长寿北经垫江至梁山,又北经新宁(又名开江)及达县(唐通州治)东北之宣汉县,又北至西乡,又东北至子午镇,盖即略循唐代荔枝故道而行耳。
《舆地纪胜》一七九梁山军景物目下云:
“高都山距军北一十五里。……高都驿路,乃天宝贡荔枝之路也。”
按宋梁山军,唐为梁山县,在乐温县之东北,驿经梁山境,是必由产地直向东北行,中间必经垫江县(即今县)。前条引《寰宇记》一二○及一四九,垫江与乐温两县同在溶溪水(今龙溪河)河谷,其道盖循河谷而上欤?梁山县北即新宁县(今县,又名开江)。据《寰宇记》一三七达州新宁县,贞观中置,在州东一百七十五里,欲名賨城,西魏曾置开州于此。固为一较大地方。又北则为东乡县,《寰宇记》云在达州东北一百七十里,在今宣汉县东北。驰驿盖由梁山直北经新宁、东乡,北至宣汉,与万、开北行之大道合。检《民国地图集》四川人文图,由蜀江北岸之长寿县,有汽车道东北经垫江、梁山、开江(即新宁)、宣汉,北越巴山至子午镇,此正乐温经梁山之天宝荔枝驿路线。
此道全程约二千里。按唐代规制,急驿日行五百里;为贵妃尝新,飞骑日行近七百里,三日而达长安,超乎规制最大之速度。而此一路多行山险间,人马必多倒毙者,故杜翁云“百马死山谷,至今耆旧悲!”王象之云“人马死于路者甚众,百姓苦之”也。
此程全程虽不可确知。然前考涪州经忠、万、开至长安之大道二千二百四十里,比而观之,此道约二千里,绝不逾二千一百里。前引《舆地纪胜》录《洋川志》,荔枝三日而至京师,则日行约近七百里。按唐代大赦文,常云“赦书日行五百里。”又考《元和志》四新宥州目云:
“李吉甫……请自夏州至天德军复置废馆一十一所,以通急驿。……从天德取夏州乘传奏事,四日余便至京师。”
按同卷天德军目,“西(南)取宁远镇,故落盐池,经夏州至上都一千八百里。”是急驿盖日行四百里,赦书五百里,盖最高之速度。驿送荔枝更加速至日行六百里以上至七百里也。
《唐国史补》载:“杨贵妃生于蜀,好食荔枝。南海所生,尤胜蜀者,故每岁飞驰以进。”《新唐书·杨贵妃传》记载:“妃嗜荔枝,必欲生致之,乃置骑传送,走数千里,味未变,已至京师”,因此,许多差官累死、驿马倒毙于四川至长安的路上。《过华清宫绝句》截取了这一历史事实,抨击了封建统治者的骄奢淫逸和昏庸无道,以史讽今,警戒世君。张岱《夜航船》载:“唐天宝中,贵妃嗜鲜荔枝。涪州岁命驿递,七日夜至长安,人马俱毙。”
这里虽然未说驿传所送荔枝产自何地,但汉代史书早有记载:东汉元兴元年,“旧南海献龙眼荔枝,十里一置,五里一候,奔腾阻险,死者继路”(《后汉书·和帝》)。还有唐代中书宰相张九龄,写了脍炙人口的《荔枝赋序》称颂南海荔枝:“南海郡出荔枝焉,每至夏季,其实乃熟,状甚琼诡,味特甘滋,百果之中,无一可比……”南海荔枝既然如此美味,杨妃又如此贵宠好嗜,唐玄宗不惜民力,诏岭南特供,令驿马飞驰传递京师,遂成定论。北宋史学大家司马光所编《资治通鉴》也取了荔枝出自岭南一说:“妃欲得生荔支,岁命岭南驰驿致之,比至长安,色味不变”(《唐纪三十一·玄宗天宝五载》)。
但若细查此事,却发现其中实有纰漏,就是运输中的荔枝如何保鲜。唐代大诗人白居易,曾经任忠州(今重庆忠县)刺史,白氏《荔枝图序》中说:“荔枝生巴峡间……夏熟……壳如红缯,膜如紫绡,瓤肉莹白如冰雪,浆液甘甜如醴酪……若离本枝,一日而色变,二日而香变,三日而味变,四五日外色香味尽去矣。”当时在蜀地做官的白居易,说有荔枝生长在当地巴峡间,想必事非虚构;又说此果盛夏成熟,极难保存,三日之内竟可致色、香、味俱变。而荔枝本名,据说也是取谐音“离枝”,喻意不能离其本枝。严先生据此认为,如果杨妃嗜食的荔枝产自岭南(约指今广东、广西),则距长安有四五千里之遥,唐代驿传固然发达,但“诏书日行五百里”,已经接近马匹速度的极限(这里并非指一匹马的日行里程,而是指多匹驿马轮换奔跑之总程),即使因为杨妃所好,特更加速,日行也绝超不过六七百里。所以“岭南荔枝抵达长安,断不能仍保持新鲜”。
检诸史料,发现其实古来为朝廷进贡荔枝的产地,向有岭南和涪州(位今重庆之东北)两说。有意思的是,汉唐时人多指自岭南,而北宋中叶以后人则多说自涪州。严先生推测,这也许是杨妃恃宠日久,惹得当时人怨恨,所以故意指说远地,以恶其名。
北宋的苏东坡有《荔枝叹》云:“永元荔枝来交州,天宝岁贡取之涪。”北宋蔡襄《荔枝谱》直言“唐天宝,妃子尤爱嗜涪州,岁命驿致”。先生分析说,从史料的原始性而言,当然应从唐人所说,而且汉代也有岭南贡献的记载。但从荔枝保鲜的角度看,这又绝不可能。反之如果从近邻长安的蜀地涪州飞驿到京,则比较合理可行。特别是因为杨贵妃幼年生活于蜀地,《国史补》称其“生于蜀,好食荔枝”。则她幼时就喜爱的水果更可能是本地所产。考证蜀地物产,原来涪州荔枝早因杨妃而有盛名,宋人范成大《妃子园》小序说:“涪陵荔子(枝),天宝所贡,去州数里所有此园。”范氏《吴船录》卷下“涪州”条又详细解说道:“自眉嘉至此,皆产荔枝,唐以涪州任贡,杨太真所嗜,去州数里,有妃子园。”《舆地纪胜》之“涪州古迹目”则记:“妃子园在州之西,去城十五里,荔枝百余株,颗肥肉肥,唐杨妃所喜。”
宋人还进一步考证出,涪州荔枝的确切产地,应该在距州治西北一百多里的乐温县。从此地北上唐京,经严先生逐段考证,距离约二千里左右,仅是岭南至长安路途的一半。当地方志记载,“杨妃嗜生荔枝,诏驿自涪陵,由达州,取西乡,入子午谷,至长安才三日,色香俱未变。”即从涪陵到达县,驿马取西乡县,入子午谷至长安,三日之内就能到达,荔枝完全能够保鲜。所以这是一条最为可能而合理的运送荔枝路线。至此,给杨妃进贡的新鲜荔枝产在四川,终于大白于天下。
《过华清宫》其一:长安回望绣成堆,山顶千门次第开。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与以上两首不同的是,这首诗另翻新意地选取“荔枝”这一特殊物象将贵妃的恃宠而骄,皇帝为讨宠妃欢心无所不为的荒唐和驿骑会汗淋漓,苦不堪言衔接成一幅画面。全诗通过以小见大的独特视角,选择“一骑红尘”与“妃子笑”之间的戏剧性冲突烘托全诗的中心主题,构思、布局之妙,令人叹服。当然还有很多其他写法特别之处需要我们慢慢品味。如果只是读前三句“长安回望绣成堆,山顶千门次第开,一骑红尘妃子笑”,不读最后一句,恐怕我们读者会产生很多悬念。其一,我们压根儿不知道为什么要从长安回望骊山;,再者,我们不明白“山顶千门”为什么要一重接一重地打开;还有,我们恐怕更不知道“一骑红尘”是干什么的、“妃子”又为什么要 “笑”……诗歌有卒章显志的写法,所以当我们读完最后一句“无人知是荔枝来”,便会恍然领悟:原来,卷风扬土,“一骑”急驰,华清宫千门,从山下到山顶一重重为他敞开,只是为了把新鲜的荔枝尽快送到杨贵妃嘴里。但是这确实是我们“无人知”的,一个否定句,既解了悬念,又画龙点睛,蕴含深广。
读完首句,皇帝在当时的京城—长安,日理万机,而妃子自应留在京城,因而飞送荔枝者直奔长安,而皇帝、贵妃却在骊山行乐!这就出现了“长安回望绣成堆”的镜头。次句承 “绣成堆” 写骊山华清宫的建筑群。这时候, “一骑”已近骊山,望见“山顶千门次第开”;山上人也早已望见“红尘”飞扬,“一骑”将到,因而听到皇帝谕令将“山顶千门”次第打开。紧接着,便出现了“一骑红尘妃子笑”的戏剧性场景。一方面,是以卷起“红尘”的没日没夜奔驰,送来荔枝的“一骑”,挥汗如雨,苦不堪言;另一方面,则是得到新鲜荔枝的贵妃,嫣然一笑,乐不可支。两相对比映衬,蕴含着对骄奢淫逸生活的无言谴责,虽是无言的谴责恐怕胜过千言万语。前三句诗并未提到荔枝,如果象前面分析的那样句句讲荔枝,就会太平淡很多。这正如吴乔《围炉诗话》说:“诗贵有含蓄不尽之意,尤以不著意见声色故事议论者为最上。”
杜牧这首诗的艺术魅力就在于含蓄、精深,诗不明白说出玄宗的荒淫好色,贵妃的恃宠而骄,而形象地用“一骑红尘”与“妃子笑”构成鲜明的对比,就收到了比直抒己见强烈得多的艺术效果。“妃子笑”三字颇有深意。不由使人想到春秋时周幽王为博褒姒一笑“烽火戏诸侯” 而最终导致国破身亡典故。“无人知”三字也发人深思。其实“荔枝来”并非绝无人知,至少“妃子”知,“一骑”知,还有一个诗中没有点出的皇帝更是知道的。这样写,意在说明此事重大紧急,外人无由也没有机会得知,这就不仅揭露了皇帝为讨宠妃欢心无所不为的荒唐,也与前面渲染的不寻常的气氛相呼应。全诗不用难字,不使典故,不事雕琢,朴素自然,寓意精深,含蓄蕴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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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个回答  2013-01-31
荔枝路:从广东省英德的含光、曲江、经乳源、云岩、梅花(老圩)、关春、管埠、老坪石、至湖南宜章、临武,最终到达西京长安。
长安北望绣成堆,山顶千门次第开;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西京古道全程为现今的广州——英德含光镇——石牯塘镇——乳源大布—— 韶关武江区江湾镇——乳源乳城镇(候公渡) ——乳源县城——东坪镇(龙南)——大桥镇——红云镇——乐昌云岩镇——梅花镇——老坪石——湖南宜章——临武——西安。(西京古道也是古代上京赶考的路)本回答被提问者和网友采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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