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珊·桑塔格《论摄影》开篇第一句如此写道:“人类无可救赎地留在柏拉图的洞穴里,老习惯未改,依然在并非真实本身而仅是真实的影像中陶醉。”这里提到的是著名的“柏拉图洞穴”之喻。
另外一部摄影史著述《摄影与摄影批评家:1839年-1900年的文化史》(美,玛丽娅,山东画报出版社)也提到柏拉图 “所见——所知”与摄影观念的紧密关联。
两千年后,摄影术的发明,人类终于宿命般地堕入柏拉图认知体系的困局之中。
《理想国》第七卷中,著名的“柏拉图洞穴”,我把它理解为一个象征人类认知能力的剧场。在洞穴的深处,一群被缚的囚徒终生只能面对洞的后壁而观,他们背后的远处燃烧着火光;在火光与囚徒之间,有一堵矮墙,许多真实的人与动物就像傀儡戏一般在墙头掠过。火光把人与动物的影像投射到洞穴尽头的岩壁上,被缚的囚徒因为不能走动也不能转身,他们只能看到眼前虚幻的影子,于是坚信眼前的景象便是全部真实的世界。所见,人类的认知处于最低级的状态。继而,柏拉图假设其中一位囚徒挣脱了束缚,转身发现了身后的真相,痛苦的发现迫使他走向火光,这时他接近了比较的真实。直至这位觉醒者克服了眩目看到太阳的光芒,他终于看到了事物的本相,达到精神的理性阶段,即柏拉图所说的从“所见”达到“所知”。真正的戏剧性发生在寓言的后半部:觉醒的智者带着他的使命感回到了洞穴之中,他要把真相告诉其他的囚徒,但因为已不适应洞中的光线,他是无法准确地描述那些影子与外面世界的关系的,所以没有人相信他的所言。在柏拉图的假设里,智者将被囚徒所杀。
在我的解读里,柏拉图把视觉的影像定性为困扰人类认知进步的虚幻,只有穿越这些幻影,在太阳一般极目的理性思维之中,人类的精神才能真正达至自由之境;在柏拉图这个坐标的两极,一边是理性的天空,一边是感官的深渊。
历史似乎证实了“洞穴”的预言,只是它的线性指向,恰恰与柏拉图的理想是相反的,人类选择了对先哲的背离。今天,我们终于生活在一个影像无所不在的世代之中,影像甚至替代了语言成为我们思想表达的载体。而且,理性精神的宫殿在走完了两千多年的阳光巡礼之后,似乎已在风雨飘摇中坍塌,化作空气中的碎片。碎片折射出更多的虚幻。
当初觉醒的智者不得不转换了自己的角色,他也在玩弄影像游戏了,通过影像,透露真实世界的信息。整部一百七十年的摄影历史,就是一部混合着真实揭示与虚假图像的洞穴里的长剧,影像的制造者包括那些隐秘的觉醒者与昏昏噩噩的囚徒。而阅读摄影史的最大乐趣就在于:在囚徒们的喧闹中找到那些极少出现的、冷静的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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