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的创世神话，以盘古故事最为著名：
天地混沌如鸡子，盘古生其中，万八千岁，天地开辟，阳清为天，阴浊为地。盘古在其中，一日九变，神于天，圣于地。天日高一丈，地日厚一丈，盘古日长一丈，如此万八千岁。天数极高，地数极深，盘古极长。后乃有三皇。(《艺文类聚》卷一引徐整《三五历纪》)这是一则典型的卵生神话，认为宇宙是从一个卵中诞生出来的，这种看法在世界各地的原始初民中普遍存在。卵生是一种普遍的生命现象，先民们由此设想宇宙也是破壳而生的。宇宙卵生神话对中国的阴阳太极观念有极重要的影响。同时，宇宙生成的人格化、意志化过程也反映了先民对人类自身力量的坚定信念。
盘古不仅分开了天和地，同时也是天地之间万事万物的缔造者。另一则神话说他死后，呼吸变为风云，声音变为雷霆，两眼变为日月，肢体变为山岳，血液变为江河，发髭变为星辰，皮毛变为草木……。
这种“垂死化身”的宇宙观，暗喻了人和自然的相互对应关系。中国古代关于宇宙万物的神话还有多种表达形态，如帝舜的妻子羲和生育了十个太阳，帝俊的妻子常羲生育了十二个月亮等。《山海经》中所记录的烛龙之神，他的生理行为就直接引发了昼夜、四季等自然现象。这些都表明了先民对宇宙等自然现象积极探索的精神。 伊奘诺尊和伊奘冉尊诞生后就一直生活在高天原上，但是高天原太清静、太超脱了，他们常常感到气闷无聊。一天，伊奘诺尊和伊奘冉尊闲逛到天浮桥上。这天浮桥横卧在天海之间，上面是渺渺的天国，下面是茫茫的大海。走着走着，二神突发奇想，商量说：“我们何不在这波涛汹涌的大海上创造一片属于我们自己的乐土呢?”说干就干，伊奘诺尊和伊奘冉尊一起握住一支镶着美玉的长矛，齐心协力向大海扎去，扎到底后又猛力往上一提。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股巨大的水柱冲天而起，而后又奇迹般地朝下倒灌，海水中的沉积物慢慢地凝聚、堆积。顷刻间，无边无际的大海中矗立起一座岛屿，这就是淤能棋吕岛。伊奘诺尊和伊奘冉尊从天浮桥跳到淤能棋吕岛上，兴奋地打量着眼前的一切。为了纪念这神圣无比的创造，他们在岛上竖起了一根圆柱形巨石，取名为“天之御柱”。二神掩饰不住狂喜的心情，他们纵情地唱着，跳着，紧紧地拥抱在一起。突然，两个拥抱在一起的肉体分开了。天地之间再次出现无声无息的寂静。孤岛上，伊奘诺尊和伊奘冉尊呆呆地站立着，久久地相互凝视。他们的眼睛喷发出热辣辣的激情，胸中翻腾着难以遏制的欲望。伊奘诺尊仿佛第一次看到伊奘冉尊那亭亭玉立、美丽无比的胴体；伊奘冉尊也好像头一回看到伊奘诺尊那阳刚雄浑、健美强壮的身躯。
伊奘诺尊再也沉默不下去了。他向含情脉脉的伊奘冉尊问道：“我亲爱的妹妹，你那婀娜多姿的玉体是怎样长成的?”伊奘冉尊面带羞涩地回答：“我的好哥哥，我的姿色是与生俱来的，这是上天的旨意啊。虽然我的胴体是那样美丽，可我还有点遗憾：不知道为什么，在我匀称和谐的身体上偏偏有一块永远也不能愈合的凹处。”“伊奘冉尊啊!难道你没有发现在我雄健的躯干上恰恰生有那么一块隆起的凸突部分?以前，我也曾为之羞愧，为之沮丧，百思而不得其用。今天我终于明白了，上天给我们创造的形体，有着妙不可言的奇趣。用我这凸起的东西，插入你那凹进的部位，这难道不是一种神圣而精密的安排吗?”伊奘诺尊虔诚地说道。
伊奘冉尊点了点头，说：“这的确是个好主意。”当二神会面的一刹那，已被欲火折磨得气喘吁吁的伊奘冉尊再也抑制不住强烈的冲动，高声叫到：“伊奘诺尊，你真是个伟岸刚健的好男儿!”早已博动的性欲也使伊奘诺尊势如奔马，冲向对方。他仅仅喊了一声：“啊，我亲爱的好妹妹，你真是个非凡的女人!”于是，在高耸挺拔的“天之御柱”下面，伊奘诺尊刚劲的凸起插入了伊奘冉尊绵软的凹处。他们就这样结合了。
不久，伊奘冉尊临产了，生下一对双胞胎。第一个胎儿是个发育不全，先天软骨的水蛭子。第二个胎儿也不如人意，二神称它为“淡岛”，就是不愉快，不称心的意思。看着这两个胎儿，伊奘诺尊和伊奘冉尊的心情糟糕透了。他们不明白，为什么那么神圣的举动会产生如此恼人的报应?为什么那么美妙的结合却没有得到同样美好的结果?最后，二神只好把水蛭子装进一艘芦苇船，投入大海，任其漂流而去。那个淡岛也被弃置一边，就当没生过这个孩子。这件事让伊奘诺尊和伊奘冉尊苦恼了很长时间。等二神心情平静下来，就在一起商量，寻找原因。最后，他们决定用占卜的方式祈求上天的点拨。天意指示说：“你们虔诚的心情和隆重的仪式是无可指责的。只是相遇时女人先开口说了话，这就犯了忌讳!记住这个教训吧，再重新来一次。”从此以后，伊奘诺尊和伊奘冉尊牢牢记住这条天训：无论什么时候都要男先女后，不管什么场合，都要男的主动，女的被动!
就这样，二神重新围绕“天之御柱”走，相遇时，伊奘诺尊首先开口说道：“聪明漂亮的伊奘冉尊，你来做我的妻子吧!”伊奘冉尊回答说：“伟大勇敢的伊奘诺尊，只有你才配做我的丈夫啊!”于是二神再次交媾，又完成了一次神圣的使命。过了一段时间，伊奘冉尊先后生下八个十分称心的孩子，这些子女后来都变成了日本的国土。他们的名字分别是：大日本丰秋津洲，意思是上天保佑五谷丰登的大和国，这就是今天的奈良县；伊予之二名洲，就是今天的四国岛；筑紫洲，就是今天的福冈县；隐岐洲和佐渡洲，这是双胞胎神演化而生的地方(后世人间有的夫妇生出双胞胎孩子，其缘起就在于此)，隐岐洲就是现在岛根县内的隐岐岛，佐渡洲就是现今日本西部的新舄县。越洲，即现今日本的西部地区；大洲，即现今山口县的屋代岛；吉备子洲，就是现在冈山县的儿岛半岛。以上这些地方统称为大八洲，所以古代日本也叫大八洲。它们都是伊奘诺尊和伊奘冉尊生育的神国。 古希腊神话主要有着三大来源：1、古老的皮拉基族人的神话。2、奥林珀斯教。3、俄尔普斯教。创世神话一：歌唱吧，女神(缪斯)。歌唱宇宙是如何形成的，歌唱欧律诺墨的荣光!来吧，让我们从太初开始：太初，混沌一片(一片混沌之海)。忽然大女神欧律诺墨从混沌(混沌之海)中诞生。但她周围没有一片可以立足之处。于是，女神便用手指划分了天宇与大洋。欧律诺墨便降下站在波涛汹涌地浪尖环视四周。片刻她开始向着南方翩翩起舞，身边产生并吹起了南风诺特斯。女神经过之处创生了无数新事物。突然女神急速逆转北方，她抓起产生的北风波瑞阿斯疯狂搓揉并舞动起来。在女神的狂舞下越来越大，越来越暖，女神造就了大蛇奥菲恩。奥菲恩向着欧律诺墨蠕动，缠绕在女神身上，并与女神交合。此后欧律诺墨变成鸽子在大洋上筑巢，孕育生下了宇宙蛋，在女神的吩咐下奥菲恩盘绕宇宙蛋七天七次。随着一声轰然的巨响，在波涛中宇宙蛋终于孵化出了宇宙万物，形成了世界。
大女神欧律诺墨和奥菲恩便住进了神圣的奥林匹斯圣山，成为了这新世界的主宰。但大蛇奥恩安日益可恶，一日竟狂妄自称自己创造了宇宙，是造物主。因而惹恼了大女神欧律诺墨。于是女神便猛踢他头，把他打入了深渊。奥菲恩的牙齿落入阿凯尔的土中出身了皮斯拉基人(古希腊土著的祖先)接着女神造就了七耀，并令七对提坦神司长其力。井然有序的世界便产生了……无数岁月后瑞亚和克洛诺斯赶走了大女神欧律诺墨成为了奥林匹斯圣山的主人，世界的统治者。 《圣经》既以神创造天地为开篇，摩西第一卷也就被命名为“创世记”。几乎所有的宗教都力图创造一个或几个神来解释世界的诞生。《圣经》中的这个神就是以色列唯一的真神耶和华，他改变天地原始的混乱，加以整治，创造了天与地。
《圣经》开篇第2节就说到“地是空虚混沌”。希伯来语的原文是“tohu”和“bohu”。在我们日常用语〔1〕中，至今还使用“Tohuwabohu”描述一种混乱、杂乱无章的情形。神从混乱及其负面特性中(“渊面黑暗”所传递的语言画面也带有一种负面性质)创造了一个有秩序的世界。《圣经》的创世之神创造光，开始了灭除混乱的第一步。“神把光暗分开了”，《创世记》第1章第4节中写道。于是，光就成了神创世的一部分，相反，缺少光的黑夜却不属于其中。光——正如创世者的其他所有造物一样——应神的吩咐出现了：“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
光出现后，神分开了地上的水和天上的水，创造了天穹，这样，创世的第二日完成了。这段描述借鉴了古人对于世界的理解，他们认为在阻隔了水的陆地上是半圆型球体。《圣经》的创世记故事以整个古东方对天体的想像为依托，当地人认为陆地上方有一个天穹，原水隔开了上层水和下层的水。
第三日，神将天下的水都聚在一处称之为海的地方，使旱地露出来。那儿生长着各种各样的植物。第四日，神在天上造了两个光体，大的管昼，小的管夜。神又造了众星。在这点上，《圣经》的创世记故事不同于邻邦的传说。其他宗教大都将太阳和月亮敬拜为神，甚至都不敢直呼其名。而在这里它们只剩下单纯的照明功能，当然还可区分时令。
神在第五日创造了另一层秩序：造出了海中的鱼类和天上的鸟类。第六日，神终于在地上造出了生命：牲畜、昆虫、以及地上的动物。如同往日，神看着一切都是好的。
《圣经》以当时的认知为基础，绘出了一幅科学诞生前的世界图卷。这背后隐藏着当时人的信念：在这些已具备观察、审视和解释的人文精神的人们心目中，世界并非神与神斗争产生的偶然结果，而是一个唯一、至上之神的缜密策划，完全以人为核心的行动。《创世记》条理清晰、有条不紊地列举了世间万物的出现，直至最后人类诞生。唯一的神拥有至上的权力。世界完全是他的造物，也只与他有关联。植物、动物出现了，完美的秩序和混沌的消除只差创世记的核心：人类。但这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在中国、古埃及、古巴比伦、古希腊、古印度等文明古国,都曾产生过水生型创世神话。这些古老的国家,地理环境有着很大的差异,却总有一类叙述水怎样形成天地万物、生成人类的神话。同类型神话的产生,显然不是文化交流的结果,这中间必然与人类早期文明所赖以诞生的相同的文化背景或文化因子有着密切的联系。
古埃及文明。埃及地处非洲的东北部。尼罗河自南向北贯穿全境,是埃及的母亲河,也是古埃及文明诞生的摇篮。7000年前居住在尼罗河流域的古埃及人凭借着自己的勤劳和智慧,创造了辉煌灿烂的古埃及文明。古埃及的文明与尼罗河息相关。尼罗河一年一度的潮涨潮落,留下了大片肥沃的土地,提供了人与动植物所必需的水源,从而催生出了埃及早的农业文明。在这样的背景下,产生了水生型创世神话。在埃及人看来,是尼罗河的大水带来了万物的生机,也是尼罗河的大水退却后才露出大地起伏不平的土丘,所以他们得出这样的认识,是水形成了天地和万物,是水赋予了万物以生命。古埃及神话说:“世界之初,是一片茫茫的瀛海,叫‘努恩’。他后来生下了太阳神拉。太阳神拉起初是一枚发光的蛋,浮在水面上。……他(指太阳神拉)创造了天地,创造了人类,创造了一切生灵,创造了众神祗。他首先创造出的二神是风神舒和他的妻子苔芙努特。苔芙努特是一位狮头女神,她送雨下来,因此又被称为雨神。接着生下地神盖驳和苍穹之神努特。后来他又生下奥西里斯和他的妻子爱茜丝,还生出赛特和他的妻子奈弗提丝,共四对儿女。”[1]创造天地万物,并繁衍人类生出四对儿女的事迹,虽然是太阳神拉所为,但太阳神拉本为水神努恩所生,从根源上来说,世界万物和人类还是为水所生。
古巴比伦文明诞生于幼发拉底河和底格里斯河两河冲积而成的肥沃平原,距今6000年。公元前500年,两河流域分为南北两部分,大体以今伊拉克首都巴格达为中心,北部称述亚,南部称巴比伦尼亚。巴比伦是古代两河流域星罗旗布的大大小小的城市文明的总称。有人推测,两河流域的文明是西方文明的摇篮,其久远和古老甚至超过了古老的埃及文明。古巴比伦文明也是从农业开始的。最早开发两河流域的苏美尔人就已经种植大麦、小麦和其它经济植物。
在农业生产中,水是最重要的因素,当时,苏美尔人已经能够用人工的方法来提供水源,实施灌溉。至今仍能够看到文字记载的第一条水渠的部分遗迹。两河流域经常发生洪涝灾害,苏美尔人已经学会了用堤坝来抵御洪水,疏通河道进行灌溉。在对水的依赖和利用中,苏美尔人创造了水生型创世神话。苏美尔神话《恩利尔开天辟地》:“很早很早以前,宇宙间没有天,也没有地,只有浩瀚无边的海洋。在创世之初,水是最早出现的东西,她是宇宙万物之母。在浩瀚无边的海洋里,山慢慢长大,浮出水面后,成为一片陆地,山体里又萌生出了天和地。天是男的,名叫安,地是女人,名叫启。安和启结合在一起,生下了空气之神恩利尔。恩利儿在安和启的怀抱里渐渐长大。”[2]长大后的恩利尔力大无穷,他将安高高地举起,就创造了天和地,并与宁利尔成婚,繁衍人类。神话表明,水是宇宙万物之母。
古希腊文明所属地域,除了今天的希腊半岛外,还包括整个爱琴海区域和北面的马其顿和色雷斯、亚平宁半岛和小亚细亚等地。这些大都分布在海洋中的土地,早在希腊文明诞生前800年就孕育了克里斯文明和麦锡尼文明。公元前5至6世纪,以今希腊半岛为中心,产生了光辉灿烂的古希腊文明。古希腊城邦多分布在地中海沿海,其文明的兴起带有明显的海洋文化色彩。所以,古希腊也产生了水生型创世神话。古希腊水生型创世神话的产生,与海洋生态环境有着密切的联系,海洋提供给人们赖以生存的各种水产品,给人们以航海之便,人们居住的岛屿或半岛濒临大海等等,都容易使人们认为海洋是生命的源泉,陆地是从海洋中生长出来的。以至于古希腊的哲学家都认为大地是浮在大海上的。
古希腊水生型创世神话产生于海洋生命力崇拜。有神话说:海洋之神奥克安诺创造了万物。奥克安诺是海洋的象征性符号,说他创造了万物,等于说海洋诞生了天地万物。海洋之水在古希腊神话中也被描写成原始的混沌状态。有神话说:“宇宙诞生之前,正处于混沌状态,它是一团浑浊不清的物体。混沌名叫卡俄斯,是一个不成形的东西,万物的种子都在这混沌之内,都向着各自的方面转动,渐渐地这些原始的东西慢慢地分离出来。重的部分下沉,就构成了土地名叫盖亚;轻的飞腾上去,成为天空名叫乌拉诺斯。……世界变成了我们知道的样子。”[3]神话所述宇宙最初的混沌状态即是水的存在形态,神话表明宇宙就是由这种水的混沌状态经过自然的演化而形成的。还有希腊神话说:“很久很久以前,天和地还没有分开,混沌一片。大地之神盖亚从混沌中诞生。随后她又自生了天神乌兰诺斯。天神乌兰诺斯娶自己的母亲地神盖亚为妻。天地神结合繁衍后代,神的大家庭开始了。”[4]此则神话显然是上则神话的异文,在诞生程序上又有了一些变化,天地及其后代子孙的诞生形成了一个链条:水的混沌状态生出了地神,地神是位女神,她又生出了天神,天神是男神。天神和地神结合繁衍后代子孙。这就更加突出地表现了混沌的生命之源的地位及其生命的代代延续。
古印度文明发祥于印度河流域和恒河流域。距今6000年,在印度河冲击而成的大片的肥沃土地上兴起了原始的农业文明。在夏天的雨季,河水泛滥,带给两岸平原肥沃的淤泥,这是天然的良田;洪水退去后,在低洼之地留下了大量的自然水泊,又为农业生产提供了灌溉之用。河流是古印度人的生命线,也是哺育印度文明生长的母亲。出于对河流生命力的崇拜,在古印度产生了水生型创世神话。印度神话说:“创世之初,什么也没有;没有太阳,没有月亮,也没有星辰,只有那烟波浩淼、无边无际的水。混沌初开,水是最先创造出来的。而后,水生火,由于火的热力,水中冒出了一个金黄色的蛋。这个蛋,在水里漂流了很久很久。最后,从蛋中生出了万物的始祖——大梵天。这位创造之神将蛋壳一分为二,上半部成了苍天,下半部变为大地。为使天地分开,梵天又在它们之间安排了空间,这位始祖在水中开辟了大陆,确定了东南西北的方向,奠定了年月日的概念。宇宙就这么形成了。”[5]神话虽然也掺合进了蛋生天地万物的观念,但蛋却是由水所生,说明神话仍以水为天地万物最初的源头。古印度典籍《梨惧吠陀》也载有水生型创世神话,其中的《水胎歌》说:“在天、地、神和阿修罗之前,水最初怀着什么样的胚胎,在那胎中可以看到宇宙间的一切诸神。水最初确实怀着胚胎,其中集聚着宇宙间的一切天神。这胎安放在无生(太一,指宇宙最高存在引者注)的肚脐上,其中存在着一切,其间存在着一切东西。”[6]44这就更为直接地表现了水为生命本源的观念。
中国的水生型创世神话主要产生于中国的南方,南方诸多河流、湖泊、湿地以及较早出现的稻作农业,使该地域的远古祖先产生了对水的生命力崇拜,从而创造出了水生型创世神话。中国的水生型创世神话十分丰富,不仅有水的各种存在形式江、河、湖、海、井、泉等形成天地万物、生成人类的神话,而且有水的各种变形形式或相关事物如云、雨、风、雪、雾、气、露等形成天地万物、生成人类的神话(关于中国的水生型创世神话,拙著《中国水崇拜》已有详细论述,此处不赘述)。通过对五大文明古国水生型创世神话的论述,可以发现其中的差异性和共同点,即中国由于民族众多,地域形态多样,环境气候差异很大,加上农业文明持续较长时间,有5000年历史,所以形成并保存了多种多样的水生型创世神话,水的多种存在形态和变形形态都成了创世的神秘之物。其他四个文明古国的水生型创世神话则多以河流或海洋为世界的起源之所,相对来说比较单纯。但五大文明古国的水生型创世神话共同表现了对水的生命力的崇拜,说明它们的形成有大致相同的原因:一是由于这些古老文明的起源都和水域有着密切的关系,在人们对水的极大依赖中产生了水生世界万物的神话。二是由于这些国家所属区域在产生创世神话的人类童年时代就进入了农耕时期,原始农业对水的绝对依赖使人们产生了水为万物生命之源泉的神话观念,导致了水生型创世神话的产生。
二、文明古国水生型创世神话与洪水神话
洪水神话几乎是遍布全球的神话,对其分布的如此广泛性,至今仍是神话学者们猜不透的谜。如果将洪水神话与创世神话结合起来思考,我们会发现洪水神话的起源与水生型创世神话有着密切的关系,因为我们所说的洪水神话不仅仅只包含毁灭的主题,而且包含创世或繁衍的主题,这与水生型创世神话的主题是一致的。以此推出产生水生型创世神话的五大文明古国是洪水神话的最初发源之地。也就是说,洪水神话的产生,虽然与洪水的肆虐及其人们对洪水的恐惧有关,但更多的则是与水生型创世神话有关,从某种意义上说,洪水神话是在水生型创世神话的基础上产生的。包含创世内容的洪水神话可以分为两种形式:一是世界最初是一片洪水滔天,洪水退去之后,就形成了大地,然后诞生了万物和人类。这类神话可称之为洪水创世神话。二是神发动洪水,毁灭了世界万物和人类,但留下了遗民,遗民再繁衍人类。这类神话可称之为洪水遗民神话。两种洪水神话分别产生于五大文明古国,后一种形式则在全世界广为传播。
洪水创世神话与河流泛滥有关,肥沃的土地和早熟的农业都是由于河流泛滥而形成的,所以人们认为是洪水创造了大地,给世界带来了生命。巴比伦神话说,洪水肆虐,一片漆黑。没有天地之分,也没有人神之别,一切都是混沌朦胧的。最初只有喜欢黑暗的水神苔雅玛蒂,后来在水中慢慢就产生了多种多样的神灵,他们不像苔雅玛蒂那样喜欢黑暗,而是要创造光明、秩序和安宁。于是,形成邪恶与正义的两大阵营。正义的众神之首马尔德克神和邪恶之神展开面对面的斗争,奋力将一张大网向苔雅玛蒂抛去,将苔雅玛蒂罩住,然后将其击毙。接着,马尔德克神用苔雅玛蒂的尸体造成了天空和大地,又用自己的血拌着泥土,造出了一群一群的人来。这则神话反映了古巴比伦人的一种认识,洪水产生了神灵,神灵创造了万物和人类,洪水是万物之源。古巴比伦神话还叙述了洪水中诞生的创造大神马尔德克神因为人类的堕落而发动洪水毁灭人类的故事,这在后面将要论述,此处要指出的是马尔德克神发动洪水的神性说明他是洪水所生,是洪水之神。“埃及人对洪水的理解来自尼罗河。他们认为,有了尼罗河他们才拥有了生产的能力。所以他们得出一个结论,那便是世界是随着太古洪水退后土丘的形成而诞生的。”[7]印度的恒河和印度河也常常泛滥成灾,印度也有洪水创世神话,《吠陀》中的《原人歌》说:创世之初,洪水滔天。宇宙金卵,在洪水上漂浮。金卵漂浮了1000年后,突然裂开,露出了宇宙之主最初的不朽的人形,他的灵魂与宇宙精神同为一体,所以称做布鲁沙也即“原人”。当他从金卵里出来,在空旷的水面上照见自己的身影,就感到了寂寞和不快乐,于是产生了需要另一个的欲望。因此,他把自己分成了两半,一半成为男性,一半成为女性维拉杰,他和维拉杰繁衍后代,创造了整个世界的一切[8]102。中国的洪水创世神话存在于多个少数民族中。傣族《金葫芦生万物》说:在洪荒时代,洪水泛滥之时,从远方漂来一个大葫芦,葫芦里走出8个人,仙女将其中的4个变成女人,让她们和另外4个男人结为夫妻繁衍后代,世界上就有了人类[9]82。佤族《洪水滔天神话有两种说法:一种说法是,洪水滔天时,从远方漂来一只葫芦,葫芦里走出了人。另一种说法是,洪水滔天时,从远方漂来一只大葫芦。后来葫芦沉入水中,变成一座高山,而后从高山的洞中走出了人[9]591。显然后一种说法加进了佤族的洞生人神话观念,但神话表现了这样一条生命链,洞穴来自高山,高山来自葫芦,葫芦来自洪水,说明洪水为万物之源。洪水创世神话反映了人们对洪水的生命力崇拜,可以看作是水生命力崇拜的另一种表现形式,也可以看作是水生型创世神话的一种变异形态。
较早记载洪水遗民神话的文本是古巴比伦苏美尔时期的泥版记事。神话说:“安、恩利宁、恩启和宁玛赫等创造了宇宙和人类。吉尤苏得拉敬畏众神获得了王权。后来,人类肆行无忌,不敬神灵。神灵愤怒,决定用洪水来惩罚人类。恩启不愿看到虔诚敬神的吉尤苏得拉死于洪水中,就告诉吉尤苏得拉,神灵将要发洪水毁灭人类,要他连夜造一只大船,船要造得四四方方,躲进船中,可免一死。吉尤苏得拉照办了。众神调集了八面大风,掀起了毁灭性的风暴,洪水滔天,席卷了所有的城市和村庄,一片汪洋大海。大水整整涨了七天七夜。风暴终于停了,吉尤苏得拉打开巨大方舟的窗户。大地上其他的人和动物都死了,只有这只船里的人和动物活了下来。吉尤苏得拉宰牛杀鹿,向神灵恩启献祭。吉尤苏得拉保全了生命,避免了人类的完全灭绝。”[2]52-53希伯来人的挪亚方舟故事是典型的洪水神话,他们与古巴比伦人有着近邻关系,他们的洪水神话显然与古巴比伦洪水神话有着渊源联系,属于同一个系列。希伯来神话说,上帝看到人类堕落,道德败坏,便发动洪水来毁灭人类。平原、高山都淹没在洪水中。只有挪亚奉上帝之命造了一只巨大的方舟,载着一家老小和留种的动物逃脱了这场浩劫。船在阿拉特山搁浅,挪亚放出一只鸽子去探测水情,结果鸽子衔来一片新鲜的橄榄叶,传达了洪水消退,大地回春的消息。挪亚走出方舟,成为人类的新始祖[10]。古希腊遗民洪水神话也属于古巴比伦洪水神话这一系列。神话说,地球各地的人变得越来越坏,最后,宙斯决定毁掉他们,发起了大洪水。他和他的弟弟合力用倾盆大雨和地面溃决的河川来淹没大地。只剩下巍峨的巴拉撒斯山顶没有完全被淹没。大雨下了99天后,有一个大木柜漂到那个山顶,里面安全地躲着两个活人,是一对夫妻,男的是普罗米修斯的儿子丢卡利翁,女的是伊比米修斯和潘多拉的女儿皮拉。他们从木箱走出后,在神的启示下,通过丢石头重新繁衍人类。他们丢下的石头一落地就变成了人,这些人被称作石头族[11]。
古印度洪水遗民神话文化圈则包括了中国以及东南亚的一些国家。印度神话说,有个仙人叫摩奴。一天到一条小溪边苦修时,一条无助的小鱼求他照料,他就把小鱼放进小水罐里养起来,后来,小鱼长大了,水罐无法容纳,他就将它放进恒河。鱼儿很快长得超过恒河,于是,他又将鱼儿放进大海。其实,这条鱼儿就是生主梵天的化身。他告诉摩奴,大洪水就要来临,要赶紧造一条大船,带上7位仙人和各种生物的种子,等候鱼儿的拯救。摩奴照做了。洪水淹没了一切,只有大船在鱼儿的牵引下,安全地停泊在喜马拉雅山的最高峰。许多年后,洪水开始消退,摩奴回到山谷,开始艰难的苦行,最终获得神力,并用神力创造了完善的生灵[8]102。中国洪水遗民神话则异常丰富,异文多样。关于洪水的起因,就不仅仅有天帝惩罚说,还有天帝争战说,即天帝因利益冲突引发战争而导致洪水。有雷公复仇说,雷公因滥施淫威而遭受人类打击要报复人类,或因人们要吃雷公肉,雷公逃脱后要报复。此外还有其他的说法。关于洪水之后的人类再传,则是中国洪水遗民神话中的主体部分。主要的类型为兄妹结合而传宗接代。兄妹在不同民族神话中往往有不同的称谓,但多数称伏羲、女娲。兄妹的结合则往往要经历十分复杂的过程:滚磨盘,看两扇磨盘是否相合;烧火堆,看两堆火升起的柴烟是否相合;兄妹追,妹妹绕着山或树木跑,哥哥在后面追,结果在动物的启示下“倒着追”,妹妹撞在兄的怀里而成婚。婚后,多种异文是说生下了怪胎,生出怪胎是对兄妹婚的惩罚,这是洪水神话与兄妹婚神话相融合的产物,显然,洪水神话产生于兄妹婚神话之后,其时,兄妹婚已经逐渐废弃。可见,中国遗民洪水神话由于融合了兄妹婚神话,其再传人类的主题则更加突出。
无论是创世型洪水神话,还是洪水遗民神话,都表现了生命起源的主题,只不过前者表现的是生命的原始起源,后者表现的是生命的再次起源而已。洪水神话生命起源主题的形成,显然与水生型创世神话的影响有关。洪水本是毁灭人类的事物,但是受到水生型创世神话水生命观的支配,先民对洪水的看法就有了两面性,洪水既是灭绝人烟之水,也是孕育生命之水。洪水神话由此而被赋予了再生的主题。既然洪水神话是在水生型创世神话的影响下形成的,那么是不是可以这样说,洪水神话最初的诞生地就是产生水生型创世神话的五大文明古国,其他地域的洪水神话都是由五大文明古国传播而去的。
三、文明古国水生型创世神话与哲学思想
人类早期哲学由于其时代与神话产生的时代有很多共同点,所以必然受到神话的影响。五大文明古国的水生型创世神话都对本国早期的哲学思想产生了很大的影响,都形成了水生命哲学观念,有的还进而形成了气生命哲学观念。水生命哲学观念直接来自水生型创世神话,只不过经过了哲学家的处理,剔除了对水的神秘的崇拜,把它变成了对世界万物形成于水这种物质的思考。至于气生命观则是在水生命观基础上的一种提升,似乎更具哲学的抽象性,但从本质上来讲,仍是水生命的内涵,因为这种所谓的气,最初也是指水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