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 亨利·戴维·梭罗 《瓦尔登湖》
1 “要坐着,而能驰骋在精神世界的领域内;这种益处我得自书本。一杯
酒就陶醉;当我喝下了秘传教义的芳洌琼浆时,我也经历过这样的愉快。”
2
不管我们如何赞赏演说家有时能爆发出来的好口才,最崇高的文字还通常地是隐藏
在瞬息万变的口语背后,或超越在它之上的,仿佛繁星点点的苍穹藏在浮云后面一般。
那里有众星,凡能观察者都可以阅读它们。天文学家永远在解释它们,观察它们。它们
可不像我们的日常谈吐和嘘气如云的呼吸。在讲台上的所谓口才,普通就是学术界的所
谓修辞。演讲者在一个闪过的灵感中放纵了他的口才,向着他面前的群众,向着那些跑
来倾听他的人说话;可是作家,更均衡的生活是他们的本份,那些给演讲家以灵感的社
会活动以及成群的听众只会分散他们的心智,他们是广着人类的智力和心曲致辞的,向
着任何年代中能够懂得他们的一切人说话的。
3黎明啊,一天之中最值得纪念的
时节,是觉醒的时辰。那时候,我们的昏沉欲睡的感觉是最少的了;至少可有一小时之
久,整日夜昏昏沉沉的官能大都要清醒起来。但是,如果我们并不是给我们自己的禀赋
所唤醒,而是给什么仆人机械地用肘子推醒的;如果并不是由我们内心的新生力量和内
心的要求来唤醒我们,既没有那空中的芬香,也没有回荡的天籁的音乐,而是工厂的汽
笛唤醒了我们的,——如果我们醒时,并没有比睡前有了更崇高的生命,那末这样的白
天,即便能称之为白天,也不会有什么希望可言;要知道,黑暗可以产生这样的好果子,
黑暗是可以证明它自己的功能并不下于白昼的。一个人如果不能相信每一天都有一个比
他亵读过的更早、更神圣的曙光时辰,他一定是已经对于生命失望的了,正在摸索着一
条降入黑暗去的道路。感官的生活在休息了一夜之后,人的灵魂,或者就说是人的官能
吧,每天都重新精力弥漫一次,而他的禀赋又可以去试探他能完成何等崇高的生活了。
可以纪念的一切事,我敢说,都在黎明时间的氛围中发生。《吠陀经》说:“一切知,
俱于黎明中醒。”诗歌与艺术,人类行为中最美丽最值得纪念的事都出发于这一个时刻。
所有的诗人和英雄都像曼依,那曙光之神的儿子,在日出时他播送竖琴音乐。以富于弹
性的和精力充沛的思想追随着太阳步伐的人,白昼对于他便是一个永恒的黎明。这和时
钟的鸣声不相干,也不用管人们是什么态度,在从事什么劳动。早晨是我醒来时内心有
黎明感觉的一个时候。改良德性就是为了把昏沉的睡眠抛弃。人们如果不是在浑浑噩噩
地睡觉,那为什么他们回顾每一天的时候要说得这么可怜呢?他们都是精明人嘛。如果
他们没有给昏睡所征服,他们是可以干成一些事的。几百万人清醒得足以从事体力劳动,
但是一百万人中,只有一个人才清醒得足以有效地服役于智慧;一亿人中,才能有一个
人,生活得诗意而神圣。清醒就是生活。我还没有遇到过一个非常清醒的人。要是见到
了他,我怎敢凝视他呢?
我们必须学会再苏醒,更须学会保持清醒而不再昏睡,但不能用机械的方法,而应
寄托无穷的期望于黎明,就在最沉的沉睡中,黎明也不会抛弃我们的。我没有看到过更
使人振奋的事实了,人类无疑是有能力来有意识地提高他自己的生命的。能画出某一张
画,雕塑出某一个肖像,美化某几个对象,是很了不起的;但更加荣耀的事是能够塑造
或画出那种氛围与媒介来,从中能使我们发现,而且能使我们正当地有所为。能影响当
代的本质的,是最高的艺术。每人都应该把最崇高的和紧急时刻内他所考虑到的做到,
使他的生命配得上他所想的,甚至小节上也配得上。如果我们拒绝了,或者说虚耗了我
们得到的这一点微不足道的思想,神示自会清清楚楚地把如何做到这一点告诉我们的。
我到林中去,因为我希望谨慎地生活,只面对生活的基本事实,看看我是否学得到
生活要教育我的东西,免得到了临死的时候,才发现我根本就没有生活过。我不希望度
过非生活的生活,生活是这样的可爱;我却也不愿意去修行过隐逸的生活,除非是万不
得已。
5为什么我们应该生活得这样匆忙,这样浪费生命呢?我们下了决心,要在饥饿以前
就饿死。人们时常说,及时缝一针,可以将来少缝九针,所以现在他们缝了一千针,只
是为了明天少缝九千针。说到工作,任何结果也没有,我们患了跳舞病,连脑袋都无法
保住静止。如果在寺院的钟楼下,我刚拉了几下绳子,使钟声发出火警的信号来,钟声
还没大响起来,在康科德附近的田园里的人,尽管今天早晨说了多少次他如何如何地忙,
没有一个男人,或孩子,或女人,我敢说是会不放下工作而朝着那声音跑来的,主要不
是要从火里救出财产来,如果我们说老实话,更多的还是来看火烧的,因为已经烧着了,
而且这火,要知道,不是我们放的;或者是来看这场火是怎么被救灭的,要是不费什么
劲,也还可以帮忙救救火;就是这样,即使教堂本身着了火也是这样。一个人吃了午饭,
还只睡了半个小时的午觉,一醒来就抬起了头,问,“有什么新闻?”好像全人类在为
他放哨。有人还下命令,每隔半小时唤醒他一次,无疑的是并不为什么特别的原因:然
后,为报答人家起见,他谈了谈他的梦。睡了一夜之后,新闻之不可缺少,正如早饭一
样的重要。“清告诉我发生在这个星球之上的任何地方的任何人的新闻,”——于是他
一边喝咖啡,吃面包卷,一边读报纸,知道了这天早晨的瓦奇多河上,有一个人的眼睛
被挖掉了;一点不在乎他自己就生活在这个世界的深不可测的大黑洞里,自己的眼睛里
早就是没有瞳仁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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