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个回答 2013-11-16
这是辛弃疾作品中又一首即事叙景、寓情于事之作。此词作年虽然难以确考,不过可以肯定这是词人削职闲居、退居带湖期间,“倦途却被行人笑,只为林泉有底忙”(《鹧鸪天》)的情况下写作的。题目中的“雨岩”,位于江西永丰县西二十里的博山脚下。据韩淲《涧泉集》卷十二一首题为《朱卿入雨岩,本约同游,一诗呈之》的诗中说:“雨岩只在博山隈,往往能令俗驾回。挈杖失从贤者去,住庵应喜谪仙来。中林卧壑先藏野,盘石鸣泉上有梅……”由此可以想见当地风光之清幽。作者留连雨岩,填词赋诗,以抒发其情怀。
本词前二句“溪边照影行,天在清溪底”,写的是词人在溪边行,从溪水倒影中照出,可见溪水的清澈。溪中倒影不但有人,而且有天,天在溪底,把清溪之“清”写尽。溪水平明如镜,人影只是水镜中一点,其背景有广阔的天空,一齐照入溪水,从中使人得知溪面之大。但天空本是青冥无物,照入水底如何见出?于是借“行云”来点明。行云本在天,如今水底的天反借行云而见,这是词人体物精到处。“天上有行云”句,如果理解为天上之天,就没有什么意义,这里说的是水底之天,它承上补足“天在清溪底”句,启下引出“人在行云里”句。这个“人”是遥应首句溪水中的“照影”,这才有“在(水底天的)行云里”的视觉感受。以上四句全从清溪倒影落墨,表现的是词人当时那种自觉行走于蓝天之上、白云之中的飘飘似仙的独特感受和恬静愉悦的心情。唐朝诗人贾岛在《送无可上人》中曾写过“独行潭底影,数息树边身”两句,写的正是这种感受,但又不如这首词来得清新自然,富于韵味。
接下来两句“高歌谁和余?空谷清音起”,作者又另辟新境。写自己“高歌”而问“谁和余”,意在殷切希望有相和者。不闻有人和,只有“空谷”中响起“清音”,表达了作者心境之孤独。这种孤独感,恐怕不能只理解为没有旅游的伴侣,必须同词人当时特殊的处境联系起来理解。多少年来,作者力主抗金、和者甚寡,反而遭到排挤和打击,从句中可以看到词人壮志难酬的愤懑之情的有意无意的流露。后二句“非鬼亦非仙,一曲桃花水”,写得极细腻。苏轼《夜泛西湖》五绝句中,有句云:“湖光非鬼亦非仙,风恬浪静光满川。”词人在这里借用了“非鬼亦非仙”五字,表现的是他听到“空谷清音起”后的心理活动。
他“高歌”之后,在这空旷之地,听到“空谷”的“清音”,起初怀疑是鬼怪发出的,继又怀疑是神仙发出的,末了才又加以否定,得出“非鬼亦非仙”的结论。然而,究竟是什么发出的“清音”呢?原来是“一曲桃花水”。《礼记�6�1月令》说:“仲春之月,始雨水,桃始华。”《汉书�6�1沟洫志》“来春桃华水盛”注引《月令》后解说:“盖桃方华时,既有雨水,川谷冰泮,众流猥集,波澜盛长,故谓之桃华水耳。”“一曲桃花水”,潺潺长流,清音流转寄托了词人身处逆境,不改报国之志,而又孤独无援的忧郁之情。
此词上阕以写形为主,笔法自然平实,下阕以写声为主,笔法婉转曲折,虚实结合,相得益彰。
第2个回答 2013-11-16
【作者】艾治平 青山招不来,偃蹇谁怜汝?岁晚太寒生,唤我溪边住。 山头明月来,本在天高处。夜夜入清溪,听读《离骚》去。 西岩,在今江西上饶市南六十里。此地岩石拔地而起,形如覆钟,中空而悬石如螺,有滴水缘石垂落,水气清冷,为游览胜地。时作者闲居上饶带湖。 “青山招不来,偃蹇谁怜汝?”欲招青山,而青山不来,于是责怪青山骄傲、傲慢,说从此有谁会再来喜欢你?妙语解颐,并非真的怨山,只是从侧面表现出诗人的孤寂情怀。本来,山何尝能“招之即来”,语似“无理”,愈见此刻难以自处,无限悲凉。“偃蹇”,《左传?哀公六年》:“彼皆偃蹇,将弃子之命”。杜预集解:“偃蹇,骄敖(傲)”。或谓原义高耸,引申为骄傲、傲慢。苏轼《越州张中舍寿乐堂诗》:“青山偃蹇如高人,常时不肯入官府”。“怜”,宠爱,喜欢。白居易《白牡丹》诗:“怜此皓然质,无人自芳馨。”三、四句一转,别出新意:“岁晚太寒生,唤我溪边住。”时移景异,瞬息到了寒冬腊月,青山也感到冷落孤单,它主动邀我来到溪边同住。这时山与人的关系称得上是“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情与貌,略相似”(《贺新郎》)。“生”,语助词。水光山色,竞来与人相娱了。李白《独坐敬亭山》云:“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钟惺评曰:“胸中无事,眼中无人”(《唐诗归》)。胸中坦荡,虽“独”而不孤;眼中容不得半点尘埃,白眼看那些丑恶庸俗之辈。上片不露声色,作者的郁勃之情,于下片始显露出来。 “山头明月来,本在天高处”。从上片“唤我”已见青山多情,而如今原在九天高处的明月也在山头出现,似也视我为知己了。物、我、景、情融溶亲密,一派恬淡自适情怀。最后浅浅着笔,深沉含蓄:“夜夜入清溪,听读《离骚》去”。不说清溪映月,却说月潜入清溪,而它只到听我读完《离骚》方才回转。“去”,表示行动的趋向。“卒章显其志”,却仍然含蓄不尽,耐人寻味。 这首词题作《独游西岩》,实为西岩夜读。先说青山招而不来,后却发生了变化,不仅不用“招”,反而来“唤我”。用笔轻灵,奇思妙趣,触处可见。“辛之造语俊于苏”(谢章铤《赌棋山庄词话》),于此词可见。而且在表现作品的思想内涵时,“敛雄心,抗高调,变温婉,成悲凉”(周济《宋四家词选目录序论》),只从“读《离骚》”轻轻逗出。司马迁曰:“离骚者犹离忧也。……屈平之作《离骚》,盖自怨生也。《国风》好色而不淫,《小雅》怨悱而不乱。若《离骚》者,可谓兼之矣”(《史记》卷八十四《屈原传》)。“屈原放逐,乃赋《离骚》”(《报任安书》)。这部“逸响伟辞,卓绝一世”(鲁迅语)的作品,全诗贯穿着强烈的爱国主义思想感情。屈原在楚怀王时曾任仅次于令尹的要职左徒,积极从事改革活动,一度得到怀王的信任,后遭谗见疏。楚顷襄王时由于执政者的嫉恨,被放逐到江南。辛弃疾“壮岁旌旗拥万夫,锦襜突骑渡江初”,结果是“却将万字平戎策,换得东家种树书”(《鹧鸪天》)。在许多方面屈、辛有相似处。 作者文治武功,才气超然,但和屈原一样,未得施展抱负。虽然上饶带湖的豪华别墅,朱熹路过时,“潜入去看,以为耳目所未尝睹”(陈亮《与幼安殿撰》),但对于只愿“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破阵子》)的辛弃疾来说,仍是何等难堪!明乎此,对题虽曰《独游西岩》,而全词关脉则在夜读《离骚》,当可有深一层了解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