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叙的作文片段欣赏

如题所述

插叙的作文600字
雕像
教室里很静,窗外的风声和雨声,使老师的讲话听起来有些凄然。门响了两次,都以为是雨在敲。许久,才觉得是人,老师把门打开。
一个头发蓬乱、瘦削的脑袋随着渐开的门缝伸了进来。我一愣,忙站起来:“父亲!”父亲见我,嘴一咧,给老师深深地鞠了一躬:“打扰了!打扰了!”
三月的雨天,冷得让人打哆嗦,看见父亲打湿的衣服,我又怜又怨:“你下雨天来做什么!”
“下雨天不耽搁工,搭个便车,不要钱……嘿嘿。”父亲羞涩地笑着。他还是放心不下他的菜园。
我有些讨厌他斤斤计较。一次,我和他进馆子,他死活只买两个极便宜的菜。吃完,他竟在众目睽睽之下,津津有味地吃着同桌剩下的一盘鱼。我只觉得无地自容。
来到寝室,父亲拿出一件老式的棉衣。我的天!我两件毛衣,一件绒衣,加上皮茄克,已足够了。“我前夜做梦,梦见你的手烧伤了。你妈说怕你要凉着。嘿嘿。”
我无言。已退休的父母亲天天在家为我算这算那。门前一棵树死了,一只乌鸦叫,都要来看我一次。一次我说:“万一我考不上呢?”父亲的眼神突然黯淡了:“那也没得办法,只怕你将来受人欺。”望着他在几十年贫困与挨批斗中变得佝偻的腰背,我懂得这句话的含义。
他的手还在那个自制的帆布袋里掏着。掏了会儿,他拿出一塑料袋的柑橘:“嘿嘿,一共23个,你数数吧。
我立即明白,这是他在水果摊前,不知与人讨价还价了多久才买来的。我数了两次都没数清,就懒得再数。
考试临近,父亲知我寸阴如金。父亲把佝偻的身子缩在雨夜里,一步一步地向风雨中走去。一阵狂风吹来,他那瘦弱,弯曲的身影颤动着,宛如一尊枯树根刻成的雕像,凝固在我眼前这条风风雨雨的小路上。
我的心不禁猛然微微一颤,哦,这就是我的父亲,在经历了67年风雨剥蚀后的雕像!
点评:
这篇文章生动地刻画了一位对儿子关爱无微不至的父亲的形像,让我们很自然地联想到自己的父亲,以及身边的千千万万个这样的父亲。
作者在完成父亲这个人物形象的刻画过程中,两次用了插叙。一是出现在第五段,记叙的是一次父子二人下馆子,父亲死活买了两个极便宜的菜,而且吃同桌剩下的鱼,对父亲的斤斤计较做了补充。这一插叙,突出了父亲的节俭,写出了父亲生活的艰辛以及培养儿子上学的不容易。另外一次插叙是在第七段,写了父亲为我送棉袄,引起了我对父亲时时牵挂我的回忆‘一棵树死了,一只乌鸦叫,他们都要来看我一次,这充分地说明了父亲对我关爱的程度。文中与父亲关于学业的一次对话,揭示了父亲为什么期盼儿子学业有成的原因。
这两处插叙,充实了文章的内容,加大了文章内容的含量,很好地补充说明了父爱的伟大。 答案补充 思路分析:插叙是在叙述中心事件的过程中,为了帮助开展情节或刻画人物,暂时中断叙述的线索,插入一段与主要情节相关的内容的叙述方法。如《同志的信任》为表现文章的中心——鲁迅先生是“最可信的同志”的需要,先写鲁迅先生接到方志敏的密信、文稿及看信的经过,再插写方志敏被捕及狱中书写文稿和密信以及托付鲁迅先生,然后再按事情发展的顺序写鲁迅先生如何珍藏密信、文稿和把它们转交给党中央的情况。
插叙的类型:
插叙是叙述中常用的一种方式。作者在叙述主要情节或中心事件发展过程中,暂时中断叙述线索,既不依时间顺序而插入有关的另一故事片断或事件,对主要情节或中心事件作必要的铺垫、照应、补充、说明,使情节更完整,结构更严密,内容更充实。插叙结束后,再继续原来的叙述。 答案补充 从内容上看,插叙有下列常见的形式:
(1)追叙。追叙是追忆过去,追忆往事,以帮助读者弄清事情的原因,或对情节进行追溯性的叙述。如鲁迅的《故乡》中, “我”和“母亲”谈到闰土时,插入少年闰土和“我”的友谊片断,借以表现因过多艰辛、痛苦和精神摧残,一种壁垒森严的等级观念已注入了闰土的头脑,默认了那条横亘在自己童年伙伴之间不可逾越的界限。不仅使闰土的形象更鲜明,也深化了主题。(2)补叙。补叙是对情况和事件作某些补充,一般并不发生于原来的情节,仅仅是补充原来叙述的不足,丰富叙述的内容。(3)逆叙。逆叙是指插入的一段叙述是逆行的,即由近及远,由今及古。插叙的方法:(1)作者直接插进来进行叙述、介绍、说明,或通过作品中的人物所见所闻所感和亲身经历来进行插叙(2)通过作品中的人物自己或旁人的语言(像对话、独白等)来进行插叙。(3)通过人物的回忆、思念、想象等心理活动来进行插叙。 答案补充 6.插叙的作用及插叙应该注意的问题:恰当地运用插叙的方法,可以补充人物和事件,使文章内容丰富充实,结构曲折有致。
插叙应从实际出发,不能单纯追求形式上的变化而乱用插叙,弄巧成拙。插叙的内容,只是和原来的叙述相关但不能相连,相连就成了倒叙。插叙更不是叙述的中心,只是为中心服务的一个片断。而且前后衔接要自然,要界线分明,插叙完了,要回到原来的叙述线索上来,不要脱离原来的叙述线索而发展成另一条线索,更不能节外生枝,成为文章的游离部分。也不要把它写成倒叙的分叙。插叙作文600字
在你的记忆里作文600字 (要有插叙)
用倒叙与插叙的方法,避免叙述和结构的平板
写文章尤其是记叙文,忌讳毫无曲折波澜,写得似“流水账”一般。有了材料后,话该怎么说,怎么说得有吸引力,那就要运用不同的叙述方法和结构技巧了。在叙述中,运用倒叙或插叙的手法制造曲折,是一种便捷的选择,也可以求得意想不到的效果。
倒叙:
倒叙是记叙文叙述手法之一。恰当地运用倒叙手法,能刹那间引起读者思想上的共鸣,起到先声夺人的效果,也能使文章的结构曲折多变,吸引读者的注意力。
最常用的一种方法是,先将故事的结局或故事中最突出、最动人的片段提到前面叙述,然后再按时间顺序依次叙述故事。请看下面的例子:
“母亲的生日快到了,我寻思着给她寄一件生日礼物。小时候家里穷,母亲拉扯我们姐弟三人,吃尽了苦头,如今我们长大成人,却一个个远离了她。母亲说,我们是她放飞的鸽子,她愿意看我们飞得又高又远。然而,母亲生日时,我们却也不能在她身边。我决心为母亲买一件称心的礼物。
在衣物柜台,一团火红映入眼帘,挂在衣架上,如一团漂亮的火焰。
记忆之门忽然被打开了——那是一件漂亮的红毛衣,
那个冬天格外的冷,寒风刮在脸上刀割一般生疼。我和姐姐穿着单薄的衣服从学校回来,双手冻得麻木了。母亲搂住我们,心疼极了,摸着我们的头,母亲半晌无语,随后,她打开衣柜,取出一个纸包,小心翼翼地打开层层包裹,里面是一件火样的红毛衣。我们都知道,那是母亲惟一的嫁妆,母亲从未舍得穿过的。那天晚上,在昏暗的煤油灯下,那件毛衣,化作了长长的红绒线。那一夜,煤油灯暗暗的,母亲眼中却始终闪着亮光。
几天后,红红的绒线在母亲粗糙的手中,化成了三件火红的毛衣,仿佛跳跃的火焰,温暖了那个漫长而寒冷的冬季。也就在那个冬季,因为寒冷与劳累,母亲落下了病根,以后每个寒冷的日子病痛都与母亲形影不离。
我买下了那件红毛衣,连同最深沉的祝福,一并寄给远方的母亲。几天后,父亲在电话中告诉我,母亲生日那天,一下子收到我们姐弟三人的三件毛衣,一样的火红火红,母亲流泪了。她说,真划得来,当年拆了一件,如今换回三件……。”(《三件红毛衣》----林凤谦)
按照正常的写作顺序,作者应依次写小时候家庭贫困、母亲寒夜拆毛衣结毛衣、母亲落下病根、“我们姐弟”长大了、母亲生日我买毛衣作礼物、姐姐和弟弟也买毛衣作礼物。然而这段文字中,作者的记叙脉络是:为母亲生日购礼物、看见红毛衣想起小时候母亲拆毛衣结毛衣的往事、我买下红毛衣作礼物、姐姐和弟弟也买了红毛衣作礼物——将最重要的购买母亲生日礼物的场面放在开头部分。显然,其作用是造成悬念,增强感染力,使故事情节波澜起伏。如稍加注意。我们将这种方法称为“倒叙”。
倒叙的另一种情况是:文章的开头部分不涉及具体的内容,作者由眼前的某一事物引起联想,通过一段议论或抒情性的文字,导入对往事的回忆,然后再将准备的故事按时间顺序原原本本地讲出来,最后,以一段议论或抒情性的文字呼应开头,总结全文。下面的例子就是用了这种方法:
“我爱动物,但不是所有的。我爱往来翕忽细长而黑的小鱼,厌恶头顶“脓胞”,呆头呆脑的大肚皮金鱼;我爱尖牙差互的黑色大狼狗,讨厌遍身长毛,细脚伶仃,只会用搔遍主人全身来讨好的叭儿狗……由于对动物的苛求,自己至今未得一只称心的。惟值得一提的是一只“来历不甚明”的小龟。
一日,路上偶遇旧同窗,他正拿着一只乌龟招摇过市,他欣喜地认出我,并告诉我这是他刚买来的。我盯着那小玩意,它探出了只蛇头般的小脑瓜,还带着两颗米般大小的小眼珠,使我惊讶的是身后还有一条短而细的尾巴,我原以为乌龟是没有尾巴的。心里特想将它占为已有,却又故意不看乌龟大声说道: “你记得吗?你搞死过我的兔子。”他没料到这一招,便答应将小乌龟借我玩几日,我猛想起他不认识我家,立即把小龟拿在手中。
一到家,我就将它放在写字台上仔细观察。体表是一层坚硬的龟甲,背上的甲是淡黑色的,有明显的龟纹,腹甲为乳白色,比背甲稍软一些。如你将手迫近龟头,它的头会缩进去,长有蹼的前脚也跟着缩进去,那包着小腿和脑瓜的一层松散的黑皮会一层层地陷下去,如脱皮一般,最后却如一团淤泥般不动了。惟一双小眼会生气地望着你,针孔般大小的鼻孔在均匀地呼吸,我却异想天开地认为要是有一只笔挺的鼻梁,它会更神气些。我原以为乌龟能缩成一团在龟壳中,其实不然,他的前部缩进去,后部又大块地露出来,不得已尾巴也只能高高地似天线般翘起来,两只后腿暴露无遗。若同时两个敌人前后夹攻,它定是吃大亏的。
在陆地上它还稍有笨拙之感,但一入一尺深的容器,它便张开四腿,如鸟儿在天空般自由,如潜水艇般稳稳地上起下沉,偶尔浮到水面吃些食物或吸几口气,简直是神游。我一天为它换几次水,并用刷子刷龟甲,带它去有草的地方散步,想到它常伴我身畔时,便觉得自己似乎与天地永恒,当老时,我或许会绷着脸说.“神龟虽寿,犹有竟时,腾蛇乘雾,终为土灰,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只是孟德说话太晦气,什么“犹有竟时”。一天我带着这神龟,凌晨三点看女排赛时,高兴处,它却“黄鹤一去不复返”了。
不知它是否“终为土灰”,总之,在我是“犹有竟时”了——其结果是后来我再也没有养过动物。然而我经常想起它,它毕竟是我惟一喜欢过的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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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个回答  2018-03-31

    鲁迅的《故乡》中,  “我”和“母亲”谈到闰土时,插入少年闰土和“我”的友谊片断,借以表现因过多艰辛、痛苦和精神摧残,一种壁垒森严的等级观念已注入了闰土的头脑,默认了那条横亘在自己童年伙伴之间不可逾越的界限。不仅使闰土的形象更鲜明,也深化了主题。

    《同志的信任》为表现文章的中心——鲁迅先生是“最可信的同志”的需要,先写鲁迅先生接到方志敏的密信、文稿及看信的经过,再插写方志敏被捕及狱中书写文稿和密信以及托付鲁迅先生,然后再按事情发展的顺序写鲁迅先生如何珍藏密信、文稿和把它们转交给党中央的情况。

    汪曾祺在西南联大读书的时候,师从很多厉害的人物,比如沈从文,还比如金岳霖。他的《金岳霖先生》开头写道:“西南联大有许多很有趣的教授,金岳霖先生是其中的一位”,开门见山地把文章描写的对象指了出来。按理说,这篇文章是写金岳霖的,但是在写金岳霖先生的外貌特征时,他使用了插叙,描写了闻一多和朱自清两位先生的穿戴。不光是金岳霖的穿戴“有趣”,比如“眼镜的镜片一只是白的,一只是黑的”,闻一多和朱自清同样很有意思:“闻一多先生有一阵穿一件式样过时的灰色旧夹袍,是一个亲戚送给他的,领子很高,袖口极窄。”“朱自清先生有一阵披着一件云南赶马人穿的蓝色毡子的一口钟。”

    笛安《你是我的眼》这篇文章写的是笛安的姥姥,患了阿尔茨海默症(老年痴呆)的姥姥。笛安用很大一段插叙了姥姥年轻时候的事情。姥姥是怎么遇到外公的,怎么在动荡的年代中和外公一起经历了诸多的磨难,那时的姥姥是多么的坚强。这段插叙中描写的姥姥和现在的姥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但是那些深爱她的人,比如外公,比如“我”,都不觉得她是痴呆,她只是丢失了一些记忆而已。

    我不由得停住了脚步。 从未见过开得这样盛的藤萝,只见一片辉煌的淡紫色,像一条瀑布,从空中垂下,不见其发端,也不见其终极。只是深深浅浅的紫,仿佛在流动,在欢笑,在不停地生长。紫色的大条幅上,泛着点点银光,就像迸溅的水花。仔细看时,才知道那是每一朵紫花中最浅淡的部分,在和阳光互相挑逗。 这里春红已谢,没有赏花的人群,也没有蜂围蝶阵。有的就是这一树闪光的、盛开的藤萝。花朵儿一串挨着一串,一朵接着一朵,彼此推着挤着,好不活泼热闹! “我在开花!”它们在笑。 “我在开花!”它们嚷嚷。 每一穗花都是上面的盛开、下面的待放 。颜色便上浅下深,好像那紫色沉淀下来了,沉淀在最嫩最小的花苞里。每一朵盛开的花就像是一个张满了的帆,帆下带着尖底的舱,船舱鼓鼓的;又像一个忍俊不禁的笑容,就要绽开似的。那里装的什么仙露琼浆?我凑上去,想摘一朵。 但是我没有摘。我没有摘花的习惯。我只是伫立凝望,觉得这一条紫藤萝瀑布不只在我眼前,也在我心上缓缓流过。流着流着,它带走了这些时一直压在我心上的焦虑和悲痛,那是关于生死谜、手足情的。我沉浸在这繁密的花朵的光辉中,别的一切暂时都不存在,有的只是精神的宁静和生的喜悦。 这里除了光彩,还有淡淡的芳香,香气似乎也是浅紫色的,梦幻一般轻轻地笼罩着我。忽然记起十多年前家门外也曾有过一大株紫藤萝,它依傍一株枯槐爬得很高,海花朵从来都稀落,东一穗西一串伶仃地挂在树梢,好像在试探什么。后来索性连那稀零的花串也没有了。园中别的紫藤花架也都拆掉,改种了果树。那时的说法是,花和生活腐化有什么必然关系。我曾遗憾地想:这里再也看不见藤萝花了。 过了这么多年,藤萝又开花了,而且开得这样盛,这样密,紫色的瀑布遮住了粗壮的盘虬卧龙般的枝干,不断地流着,流着,流向人的心底。 花和人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不幸,但是生命的长河是无止境的。我抚摸了一下那小小的紫色的花舱,那里满装生命的酒酿,它张满了帆,在这闪光的花的河流上航行。它是万花中的一朵,也正是一朵一朵花,组成了万花灿烂的流动的瀑布。 在这浅紫色的光辉和浅紫色的芳香中,我不觉加快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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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个回答  2018-12-30
自己想。姐姐咧开的嘴角挂着真挚的微笑,像红石榴一般;面容显得那么自然那么舒坦,在日光灯下,仿佛是开在月色里的一朵玉莲。
第3个回答  2021-04-10
故乡
我冒着严寒,回到相隔二千余里,别了二十余年的故乡去。
时候既然是深冬;渐近故乡时,天气又阴晦了,冷风吹进船舱中,呜呜的响,从篷隙向外一望,苍黄的天底下,远近横着几个萧索的荒村,没有一些活气。我的心禁不住悲凉起来了。
阿!这不是我二十年来时时记得的故乡?
我所记得的故乡全不如此。我的故乡好得多了。但要我记起他的美丽,说出他的佳处来,却又没有影像,没有言辞了。仿佛也就如此。于是我自己解释说:故乡本也如此,——虽然没有进步,也未必有如我所感的悲凉,这只是我自己心情的改变罢了,因为我这次回乡,本没有什么好心绪。
我这次是专为了别他而来的。我们多年聚族而居的老屋,已经公同卖给别姓了,交屋的期限,只在本年,所以必须赶在正月初一以前,永别了熟识的老屋,而且远离了熟识的故乡,搬家到我在谋食的异地去。
第二日清早晨我到了我家的门口了。瓦楞上许多枯草的断茎当风抖着,正在说明这老屋难免易主的原因。几房的本家大约已经搬走了,所以很寂静。我到了自家的房外,我的母亲早已迎着出来了,接着便飞出了八岁的侄儿宏儿。
我的母亲很高兴,但也藏着许多凄凉的神情,教我坐下,歇息,喝茶,且不谈搬家的事。宏儿没有见过我,远远的对面站着只是看。
但我们终于谈到搬家的事。我说外间的寓所已经租定了,又买了几件家具,此外须将家里所有的木器卖去,再去增添。母亲也说好,而且行李也略已齐集,木器不便搬运的,也小半卖去了,只是收不起钱来。
“你休息一两天,去拜望亲戚本家一回,我们便可以走了。”母亲说。
“是的。”
“还有闰土,他每到我家来时,总问起你,很想见你一回面。我已经将你到家的大约日期通知他,他也许就要来了。”
这时候,我的脑里忽然闪出一幅神异的图画来:深蓝的天空中挂着一轮金黄的圆月,下面是海边的沙地,都种着一望无际的碧绿的西瓜,其间有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项带银圈,手捏一柄钢叉,向一匹猹尽力的刺去,那猹却将身一扭,反从他的胯下逃走了。
这少年便是闰土。我认识他时,也不过十多岁,离现在将有三十年了;那时我的父亲还在世,家景也好,我正是一个少爷。那一年,我家是一件大祭祀的值年。这祭祀,说是三十多年才能轮到一回,所以很郑重;正月里供祖像,供品很多,祭器很讲究,拜的人也很多,祭器也很要防偷去。我家只有一个忙月(我们这里给人做工的分三种:整年给一定人家做工的叫长工;按日给人做工的叫短工;自己也种地,只在过年过节以及收租时候来给一定人家做工的称忙月),忙不过来,他便对父亲说,可以叫他的儿子闰土来管祭器的。
我的父亲允许了;我也很高兴,因为我早听到闰土这名字,而且知道他和我仿佛年纪,闰月生的,五行缺土,所以他的父亲叫他闰土。他是能装弶捉小鸟雀的。
我于是日日盼望新年,新年到,闰土也就到了。好容易到了年末,有一日,母亲告诉我,闰土来了,我便飞跑的去看。他正在厨房里,紫色的圆脸,头戴一顶小毡帽,颈上套一个明晃晃的银项圈,这可见他的父亲十分爱他,怕他死去,所以在神佛面前许下愿心,用圈子将他套住了。他见人很怕羞,只是不怕我,没有旁人的时候,便和我说话,于是不到半日,我们便熟识了。
我们那时候不知道谈些什么,只记得闰土很高兴,说是上城之后,见了许多没有见过的东西。
第二日,我便要他捕鸟。他说:
“这不能。须大雪下了才好。我们沙地上,下了雪,我扫出一块空地来,用短棒支起一个大竹匾,撒下秕谷,看鸟雀来吃时,我远远地将缚在棒上的绳子只一拉,那鸟雀就罩在竹匾下了。什么都有:稻鸡,角鸡,鹁鸪,蓝背……”
我于是又很盼望下雪。
闰土又对我说:
“现在太冷,你夏天到我们这里来。我们日里到海边检贝壳去,红的绿的都有,鬼见怕也有,观音手也有。晚上我和爹管西瓜去,你也去。”
“管贼吗?”
“不是。走路的人口渴了摘一个瓜吃,我们这里是不算偷的。要管的是獾猪,刺猬,猹。月亮底下,你听,啦啦的响了,猹在咬瓜了。你便捏了胡叉,轻轻地走去……”
我那时并不知道这所谓猹的是怎么一件东西——便是现在也没有知道——只是无端的觉得状如小狗而很凶猛。
“他不咬人么?”
“有胡叉呢。走到了,看见猹了,你便刺。这畜生很伶俐,倒向你奔来,反从胯下窜了。他的皮毛是油一般的滑……”
我素不知道天下有这许多新鲜事:海边有如许五色的贝壳;西瓜有这样危险的经历,我先前单知道他在水果店里出卖罢了。
“我们沙地里,潮汛要来的时候,就有许多跳鱼儿只是跳,都有青蛙似的两个脚……”
阿!闰土的心里有无穷无尽的稀奇的事,都是我往常的朋友所不知道的。他们不知道一些事,闰土在海边时,他们都和我一样只看见院子里高墙上的四角的天空。
可惜正月过去了,闰土须回家里去,我急得大哭,他也躲到厨房里,哭着不肯出门,但终于被他父亲带走了。他后来还托他的父亲带给我一包贝壳和几支很好看的鸟毛,我也曾送他一两次东西,但从此没有再见面。
现在我的母亲提起了他,我这儿时的记忆,忽而全都闪电似的苏生过来,似乎看到了我的美丽的故乡了。我应声说:
“这好极!他,——怎样?……”
“他?……他景况也很不如意……"母亲说着,便向房外看,"这些人又来了。说是买木器,顺手也就随便拿走的,我得去看看。”
母亲站起身,出去了。门外有几个女人的声音。我便招宏儿走近面前,和他闲话:问他可会写字,可愿意出门。
“我们坐火车去么?”
“我们坐火车去。”
“船呢?”
“先坐船,……”
“哈!这模样了!胡子这么长了!”一种尖利的怪声突然大叫起来。
我吃了一吓,赶忙抬起头,却见一个凸颧骨,薄嘴唇,五十岁上下的女人站在我面前,两手搭在髀间,没有系裙,张着两脚,正像一个画图仪器里细脚伶仃的圆规。
我愕然了。
“不认识了么?我还抱过你咧!”
我愈加愕然了。幸而我的母亲也就进来,从旁说:
“他多年出门,统忘却了。你该记得罢,”便向着我说,“这是斜对门的杨二嫂,……开豆腐店的。”
哦,我记得了。我孩子时候,在斜对门的豆腐店里确乎终日坐着一个杨二嫂,人都叫伊“豆腐西施”。但是擦着白粉,颧骨没有这么高,嘴唇也没有这么薄,而且终日坐着,我也从没有见过这圆规式的姿势。那时人说:因为伊,这豆腐店的买卖非常好。但这大约因为年龄的关系,我却并未蒙着一毫感化,所以竟完全忘却了。然而圆规很不平,显出鄙夷的神色,仿佛嗤笑法国人不知道拿破仑,美国人不知道华盛顿似的,冷笑说:
“忘了?这真是贵人眼高……”
“那有这事……我……”我惶恐着,站起来说。
“那么,我对你说。迅哥儿,你阔了,搬动又笨重,你还要什么这些破烂木器,让我拿去罢。我们小户人家,用得着。”
“我并没有阔哩。我须卖了这些,再去……”
“阿呀呀,你放了道台了,还说不阔?你现在有三房姨太太;出门便是八抬的大轿,还说不阔?吓,什么都瞒不过我。”
我知道无话可说了,便闭了口,默默的站着。
“阿呀阿呀,真是愈有钱,便愈是一毫不肯放松,愈是一毫不肯放松,便愈有钱……”圆规一面愤愤的回转身,一面絮絮的说,慢慢向外走,顺便将我母亲的一副手套塞在裤腰里,出去了。
此后又有近处的本家和亲戚来访问我。我一面应酬,偷空便收拾些行李,这样的过了三四天。
一日是天气很冷的午后,我吃过午饭,坐着喝茶,觉得外面有人进来了,便回头去看。我看时,不由的非常出惊,慌忙站起身,迎着走去。
这来的便是闰土。虽然我一见便知道是闰土,但又不是我这记忆上的闰土了。他身材增加了一倍;先前的紫色的圆脸,已经变作灰黄,而且加上了很深的皱纹;眼睛也像他父亲一样,周围都肿得通红,这我知道,在海边种地的人,终日吹着海风,大抵是这样的。他头上是一顶破毡帽,身上只一件极薄的棉衣,浑身瑟索着;手里提着一个纸包和一支长烟管,那手也不是我所记得的红活圆实的手,却又粗又笨而且开裂,像是松树皮了。
我这时很兴奋,但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只是说:
“阿!闰土哥,——你来了?……”
我接着便有许多话,想要连珠一般涌出:角鸡,跳鱼儿,贝壳,猹,……但又总觉得被什么挡着似的,单在脑里面回旋,吐不出口外去。
他站住了,脸上现出欢喜和凄凉的神情;动着嘴唇,却没有作声。他的态度终于恭敬起来了,分明的叫道:
“老爷!……”
我似乎打了一个寒噤;我就知道,我们之间已经隔了一层可悲的厚障壁了。我也说不出话。
他回过头去说,“水生,给老爷磕头。”便拖出躲在背后的孩子来,这正是一个廿年前的闰土,只是黄瘦些,颈子上没有银圈罢了。“这是第五个孩子,没有见过世面,躲躲闪闪……”
母亲和宏儿下楼来了,他们大约也听到了声音。
“老太太。信是早收到了。我实在喜欢的不得了,知道老爷回来……”闰土说。
“阿,你怎的这样客气起来。你们先前不是哥弟称呼么?还是照旧:迅哥儿。”母亲高兴的说。
“阿呀,老太太真是……这成什么规矩。那时是孩子,不懂事……”闰土说着,又叫水生上来打拱,那孩子却害羞,紧紧的只贴在他背后。
“他就是水生?第五个?都是生人,怕生也难怪的;还是宏儿和他去走走。”母亲说。
宏儿听得这话,便来招水生,水生却松松爽爽同他一路出去了。母亲叫闰土坐,他迟疑了一回,终于就了坐,将长烟管靠在桌旁,递过纸包来,说:
“冬天没有什么东西了。这一点干青豆倒是自家晒在那里的,请老爷……”
我问问他的景况。他只是摇头。
“非常难。第六个孩子也会帮忙了,却总是吃不够……又不太平……什么地方都要钱,没有规定……收成又坏。种出东西来,挑去卖,总要捐几回钱,折了本;不去卖,又只能烂掉……”
他只是摇头;脸上虽然刻着许多皱纹,却全然不动,仿佛石像一般。他大约只是觉得苦,却又形容不出,沉默了片时,便拿起烟管来默默的吸烟了。
母亲问他,知道他的家里事务忙,明天便得回去;又没有吃过午饭,便叫他自己到厨下炒饭吃去。
他出去了;母亲和我都叹息他的景况:多子,饥荒,苛税,兵,匪,官,绅,都苦得他像一个木偶人了。母亲对我说,凡是不必搬走的东西,尽可以送他,可以听他自己去拣择。
下午,他拣好了几件东西:两条长桌,四个椅子,一副香炉和烛台,一杆抬秤。他又要所有的草灰(我们这里煮饭是烧稻草的,那灰,可以做沙地的肥料),待我们启程的时候,他用船来载去。
夜间,我们又谈些闲天,都是无关紧要的话;第二天早晨,他就领了水生回去了。
又过了九日,是我们启程的日期。闰土早晨便到了,水生没有同来,却只带着一个五岁的女儿管船只。我们终日很忙碌,再没有谈天的工夫。来客也不少,有送行的,有拿东西的,有送行兼拿东西的。待到傍晚我们上船的时候,这老屋里的所有破旧大小粗细东西,已经一扫而空了。
我们的船向前走,两岸的青山在黄昏中,都装成了深黛颜色,连着退向船后梢去。
宏儿和我靠着船窗,同看外面模糊的风景,他忽然问道:
“大伯!我们什么时候回来?”
“回来?你怎么还没有走就想回来了。”
“可是,水生约我到他家玩去咧……”他睁着大的黑眼睛,痴痴的想。
我和母亲也都有些惘然,于是又提起闰土来。母亲说,那豆腐西施的杨二嫂,自从我家收拾行李以来,本是每日必到的,前天伊在灰堆里,掏出十多个碗碟来,议论之后,便定说是闰土埋着的,他可以在运灰的时候,一齐搬回家里去;杨二嫂发见了这件事,自己很以为功,便拿了那狗气杀(这是我们这里养鸡的器具,木盘上面有着栅栏,内盛食料,鸡可以伸进颈子去啄,狗却不能,只能看着气死),飞也似的跑了,亏伊装着这么高底的小脚,竟跑得这样快。
老屋离我愈远了;故乡的山水也都渐渐远离了我,但我却并不感到怎样的留恋。我只觉得我四面有看不见的高墙,将我隔成孤身,使我非常气闷;那西瓜地上的银项圈的小英雄的影像,我本来十分清楚,现在却忽地模糊了,又使我非常的悲哀。
母亲和宏儿都睡着了。
我躺着,听船底潺潺的水声,知道我在走我的路。我想:我竟与闰土隔绝到这地步了,但我们的后辈还是一气,宏儿不是正在想念水生么。我希望他们不再像我,又大家隔膜起来……然而我又不愿意他们因为要一气,都如我的辛苦展转而生活,也不愿意他们都如闰土的辛苦麻木而生活,也不愿意都如别人的辛苦恣睢而生活。他们应该有新的生活,为我们所未经生活过的。
我想到希望,忽然害怕起来了。闰土要香炉和烛台的时候,我还暗地里笑他,以为他总是崇拜偶像,什么时候都不忘却。现在我所谓希望,不也是我自己手制的偶像么?只是他的愿望切近,我的愿望茫远罢了。
我在朦胧中,眼前展开一片海边碧绿的沙地来,上面深蓝的天空中挂着一轮金黄的圆月。我想:希望是本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这正如地上的路;其实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一九二一年一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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