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节——致被亏欠的母亲

如题所述

第1个回答  2024-07-05
1. 护士推门而入,将母亲手臂上的针头拔出,并在几个输液瓶的管子上打结,停止了对母亲的输液。她默不作声地完成这一切,没有解释,随即转身离开。这表明医院已经放弃了。弟弟看着她拔下管子,红着眼眶问我:“姐,真的没用了吗?”说着泪水就流了下来。我也泪流满面,过去抱住他,什么也没说。其实答案我们早就清楚,只是不愿在最后一刻承认。母亲已经昏迷两天多了。起初,当我呼唤她时,她还能挣扎着睁开眼睛,眼神空洞而困惑,仿佛从很远的地方回过神来,费了好大劲才想起自己是谁。后来,无论我怎么呼唤她,无论是喊“妈——”还是喊她的名字,她都没有什么意识反应了。她好像在赶路,什么人的呼唤都听不到了。在最后的时刻,医院曾准备进行多科室联合临终抢救,但我拒绝了。母亲已经遭受了巨大的痛苦,何必再为她活人的良心不安,夺走她老人家的临终安宁。后来,我在洗手间听到护士在背后议论:“……XX床的姑娘挺好的,没让抢救。唉,再抢救也是遭罪!”母亲艰难地呼吸,弥留之际带着呼响的呼吸声,带给家人深深的绝望。耳畔,小录音机里,流出庄严的赞美诗唱,不知她是否能听到,我只想助她灵魂上升,去到她向往的地方。
2. 我被我爸的电话催回家。他先打了一个电话,问我忙不忙,有没有时间回家。由于临近年底,我想过年时再回去,就没有做计划。过了两天,他又打了一个电话,说:“你妈很想你,你能不能回来?”这个电话不同寻常。要知道那时,家长们一般都会尽量劝外地孩子不要回家,安心工作,就是怕孩子们花钱。接到这个不明不白的电话,我意识到事态严重,就跟领导请了假,飞回去了。弟弟接的我,先回了家。我爸在家,告诉我妈已经住院,可能是癌症晚期,明天就要动手术。我直接懵了,五雷轰顶。我想象过各种情况,怎么也想不到是这种情况。我妈身体多好啊,每天早上天不亮起床去河边锻炼,太极拳、太极剑,常年如一日,一年到头连个感冒都很少得;我在家时,她还嘲笑我动不动感冒,身体还没她好。怎么说倒就倒了呢?我深感怀疑。我问:“怎么得的这个病?”他们说,病来得很突然,先是一条腿感觉不太舒服,走路有点痛,后来越来越痛,路都走不了了,去医院一检查,恶性肿瘤,而且发展特别快,现在已经转移到脑部也发现了癌细胞团。明天做手术看看有多少希望。除非奇迹出现,几乎就是说没什么希望了。“我妈自己知不知道?”我问。“知道一点,没有全部告诉她。”我极度震惊,可还是要立即去医院看我妈。把情绪收拾好往医院去,我还是有点没反应过来,总觉得应该会有奇迹发生。
3. 我推开病房门,见到我妈正半躺着在跟同房病友说话,面色红润,看见我进来马上露出笑脸,跟同房病友介绍说:“我姑娘来了!”她是性格开朗的人,走到哪里都带着笑容。我家住五楼,那时候都没有电梯。基本上她一进楼道你就知道她回来了,边走边跟邻居打着招呼,笑声从一楼传到五楼。她看到我想坐起来,我扶她,她说:“我自己来。”我感觉到她力气很大,状态还不错。我真的有一种感觉,我们就是来这儿呆几天就会回去的。但真实情况并非如此。面色红润是因为明天要做手术,她刚刚输了血。其实恶性肿瘤,白细胞已经降得很低,经常要注射专用药“升白欣”把白细胞升起来。我也有一段时间没见我妈了,见了面亲热地话家常。我舅舅家离得近,也先于我从外地赶来,帮忙照顾我妈。我妈姐弟两个,感情非常好。我舅人高马大,又体贴细心,大家轮流做事,竟然没觉得病房的悲观气息。然而,第二天情况就急转直下。
4. 第二天一早,我妈就被抬进手术室,进去之前,我还贴在她耳朵跟她说:“妈,你人缘那么好,吉人自有天相。”她也笑笑。手术做了八个小时。医生说,打开腹腔,肿瘤已经长满了,问家属意见,要不要做手术。我爸意思,能做还是做啊,总不能放弃治疗。很多年后,作为中医的我爸发现了灵芝的抑制肿瘤作用,说了很多遍,“你妈那时候不知道么,要是早知道,当时在腹腔里面把灵芝粉撒满应该有作用,抑制肿瘤蔓延。”他可能也后悔当初做的那个手术,让我妈遭受了那么大痛苦,还没有什么效果。但是当初那种情况下,谁敢说放弃治疗呢?手术后从手术室抬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走形了,没有一点力气,泡在一滩水中,汗水湿了病号服,瘫了一样。我们几个人一起把她抬上床。不能排尿,导管接着尿袋。然后,手术创面太大,麻药失效之后就只有无止境的疼痛,疼得人没有一点力气。我妈一向非常坚强的人,从来没听她叫苦叫累过,任何事情都是能扛自己扛。那几天,她跟我抱怨说:“这是要把人活活疼死啊,什么时候是个尽头啊。”我只能一次次去找护士要求打杜冷丁。护士说,杜冷丁有副作用,会上瘾。我说,那也得用啊,最起码病人好受一点。病人对病情是异常敏感的。基本上,手术出来之后的巨大痛苦和医生们的反应,几乎让我妈已经失去了求生意志。
5. 我妈跟我说,她想吃泡豇豆。那大概是人去世前一种回光返照的要求。我满大街地去找,没找到泡豇豆,只找到泡白菜买回来。她有一点失望,想发脾气,又没发出来。其实她不久前自己还在家里腌了一大缸茄子、韭菜,作为过冬的佐餐品,还嘱咐我舀出来分给邻居,说再泡时间长了就会坏掉。她一向助人为乐,是个不愿意麻烦别人的人。想起来这是她对我提出的最后一个要求,我竟然没有满足她!我为什么不上天入地托人去找呢?我们太习惯于长辈付出来满足我们,太不懂体贴长辈的心思了。我一个要好的同学听说了情况,联系我说要来医院看我妈,我也没想到我妈时间这么快,客气了一下,没让来。回去医院跟我妈说我XX同学要来看你,我没让来。我妈听了,想说啥,又没说。事后后悔:我干吗不让他来看看我妈呢?也麻烦不了别人多少,对将要告别这个世界的人来说却是莫大安慰,不是吗?人和人的缘分多么珍贵!我真是亏欠了两个人。
6. 我妈这么早辞世我是万万想不到的,我妈刚满五十岁,我二十六。我以为,再不济她也能活七十多岁吧。其实我妈身体并不好,她不得感冒是真的,那是常年锻炼的善果,但她一得就得大病。她得过严重的眼病,葡萄膜炎,最严重的时候差点失明,一度视力只有0.1,人走到面前她都看不清是谁。那时候我们都还小,我爸把自己年青时积攒的邮票变卖了,带我妈去杭州、上海看病。后来视力保住了,但只有0.1-0.3。就这样,我妈照样每天利用空余时间,买菜送到家里老人那儿。她早上买好菜,下班后跑两趟,一趟去婆婆那儿,就是我奶奶家把菜放下,一趟去自己妈,我外婆家把菜放下。两边都顾在心上。她得过红瘢狼疮,还割了扁桃体。我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去医院看她,她刚刚割完扁桃体,嗓子里吐出的药棉是血红的。然后什么牛奶疗法、激素疗法,人就发胖了。在那之前,她是个能歌善舞的人。她乐感好,音高准,什么歌一听就会。我是在小学时候,发现她有一本厚厚的赞美诗歌集,带着简谱,“阿门——”最后总有这么一句。这是她苦难人生的一道慈悲之光吧。感谢神!割了扁桃体,嗓子就有点嘶哑,唱歌不太出声了。歌不能唱了,她就每天去河边锻炼。什么拳什么剑,她一学就会。她带着录音机,放着打拳的音乐。她在前面打,后面一帮人跟着她练。有一次放假期间,我也跟着她去白塔山锻炼,在他们后面学。一个他们一起的人说,“你看你还没你妈身段软。”我气得翻白眼。我不想打得那么软。从此不参与他们的广场舞。但这一点真的很服我妈。她一生吃了许多苦,肉体上的苦。我有时候在想,怎么家里的苦都被她一个人吃完了。后来我跟德国心理学家海灵格先生学习家庭系统排列,他讲过一句话:“家里病痛最多的孩子,是爱心最大的。”她一向吃苦在先,享受在后,长期这样,别人就会把这一切当成理所当然,不再感谢。她所遭受的,好像她心甘情愿把全家的因果都抗在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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